第二章 這是謠言?。?/h1>
“這里……是？”
人類的語言從樹葉的縫隙間飄來，隨后逐漸變得清晰。
精靈阿誦被聲音驚醒，他趕緊從地上抄起一把尖刀，關(guān)注著聲音的方向。
勒蓬城西南約十五里的森林，危機四伏，人跡罕至。向東五里，一條由北向南的林間小道從厄烏特帝國延伸而來，并終結(jié)在希約河的北岸。
這條路并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利威爾堡森林是希約河以北不多的森林之一，也是最靠近厄烏特帝國的森精靈聚居地。顯然一般的商人不會選擇從危險的森林中穿行，但對于馬商而言，這條路是不可多得的捷徑。
穿行利威爾堡森林，步行應當會耗費超過一天一夜的時間。顯然，在夜間直面強盜和不懷好意的精靈是商人們竭力避免的行為。馬商卻不同——他們驅(qū)策來自于北方大草原的馬匹，可能只需要幾個小時就可以從厄烏特帝國的核心地帶行進到希約河的岸邊。
另外，馬商在這條捷徑中，只需要經(jīng)過“勒蓬城堡”一道關(guān)卡，向駐守城堡的侯爵交一點過路費就可以通行。但假如像其他的商人一樣繞行……光是過路費就足夠讓做小本生意的馬商們血本無歸。
當然，在這條捷徑中，還有一條“捷徑中的捷徑”。這條捷徑甚至可以繞過“勒蓬城堡”直接到達勒蓬城，也就是說，連給侯爵的過路費都省了！
沒錯，“勒蓬幫”，這個不會比阿誦更年輕的馬賊團伙便常年“把守”在這條捷徑上。
“勒蓬幫”專挑那些看上去打得過的馬商隊下手，所以因為他們的存在，想要直接穿過密林的馬商，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護衛(wèi)力量。
但那些都是過去時了。
“誒？這邊好像有個精靈的聚落？”
另一個聲音沿著同一個方向傳來。
聲音屬于兩個男性人類，相當年輕，但阿誦不敢怠慢。
和昨天還在這個聚落里生活的森精靈不同，阿誦沒有穿過樹葉看到后面的東西的能力，只能感受到兩個身影向自己靠近。
刻在精靈靈魂里的對異種的恐懼支配著他下意識的行動。
“走，去看看?！?p> 從語氣上來看，阿誦并沒有聽出什么惡意，他以為這兩個人類大概是在森林中探險的年輕人。
當他看清這兩個人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很近了。
阿誦認真地計算了一下距離。
只要使勁一躍，就能用尖刀突襲到右面那個較高的人，然后跟左邊那個較矮的人搏斗，從體型上阿誦認為還是能占到優(yōu)勢的。
“很好，如果他們有惡意，我就這么做?！?p> 但是，左面那個個子較矮的人類早已發(fā)現(xiàn)了阿誦。
他穿著一身學生的服飾，對阿誦用人類語言說著什么。
“你好……傷……精靈……？”
阿誦在團伙里稍微學習了一點人類的語言，但如果對方說得太快，阿誦還是理解不了。
讓他說慢點？阿誦感覺不該開這個口。在這次的對峙中，對方是兩個人，自己是一個人，占下風的應該是己方才對。
現(xiàn)在看來，突襲的優(yōu)勢已經(jīng)失去，如果動手那將會是實打?qū)嵉囊粚Χ?p> 右面的男子拍了一下他同伴的肩部示意他閉嘴，學生識趣地中斷了自己的發(fā)言。
他穿著探險者的服飾，右手還拿著手斧，看上去更成熟一點。阿誦掂量了一下，就算跟他一對一打，左邊的學生看著什么都不懂，大概率還是打不過。
“嗨，朋友，見過那個……被審判者攻擊過，一點傷都沒受的，精靈嗎？”右面的男子一字一字地用精靈的俚語說。
精靈俚語的靈魂就是連讀和連誦，他一字一句發(fā)言的語氣差點把阿誦逗笑了。
“沒?！?p> 阿誦剛回答完，才突然意識到，這個人類說的，不就是自己嗎？
“哦。那么，你聽說過，這件事情嗎？”探險者繼續(xù)問。
“什么事？您說說？”
阿誦開始改用人類的語言。其實他會說人類語，但是會跑到這片森林里的人類大多數(shù)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這導致他的人類語帶著特別重的口音。
探險者開始手腳并用地用僵硬的精靈俚語描述起來。
“在三種超自然現(xiàn)象中，人類對圣光的理解，是有巨大的天賦的，而審判者，則是其中最有天賦的一群人?！?p> 講完這句話，探險者搖了搖頭，感覺精靈俚語太難了。但要是換成人類的語言。對方應該聽不懂，所以只好繼續(xù)講述。
“審判者在戰(zhàn)斗中，可以變成天使的形態(tài)，消滅大量敵人。”
“昨天下午，吉斯林地區(qū)最強的審判者，遇到了一伙馬賊，后來馬賊死的死，傷的傷，只有一個精靈，一點傷都沒受?！?p> “后來，那個精靈還想反擊，審判者見勢不妙，只能落荒而逃?！?p> “謠言，這是謠言啊！”阿誦哭笑不得地說。
昨天的事情阿誦永遠不會忘記，但沒想到剛過一晚，整個事件就被別有用心地描述成這個樣子。
兩個人類歪著頭，表示不理解。
阿誦只好不停地重復著“這是假的”這句話。
“但是，朋友，勒蓬城的人，都是這么說的?！碧诫U者的語氣很無奈。
“假的，全都是假的，這個世界能不能好了?！卑⒄b不停地搖手。
這時，學生在探險者耳邊說了什么，探險者臉色變了，趕緊拉著學生往后退了好幾步。
“我聽說精靈是群居的，你一個人在這里，你一定就是那個審判者見了都怕的精靈了?！碧诫U者趕緊握穩(wěn)右手的斧頭。
阿誦對這個結(jié)論無語。
首先沒有“精靈是群居的”這種說法，其次那個審判者昨天見了我也沒怕我，倒是我差點就嚇尿了，最后……不得不承認，那個一點也沒被傷到的確實是我。
“我是……”
兩個人類聽到阿誦說話，拔腿就跑，根本沒有在意阿誦說了什么。
“……給我回來！”
隨著阿誦的一聲大吼，兩個人類趕緊趴了下來，和昨天阿誦遇到審判者的時候的反應一毛一樣。
向抱著頭在地上發(fā)抖的兩人走去的阿誦，不知道這個世界怎么會變成這樣。
昨天那個審判者不是認為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廢物了嗎？怎么傳出來的謠言成了“馬賊精靈打得審判者落荒而逃”？
但是既然他們這么害怕我……恐怕我能從他們的口中問點什么東西出來。
“趴下！不許動！”阿誦故作憤怒地大吼道。
“哎……好……”學生的臉都嚇白了。
“誰傳的謠言？”阿誦繼續(xù)吼。
“是……是……執(zhí)政官大人……”
“執(zhí)政官……？”阿誦對這個頭銜印象深刻。
勒蓬城的執(zhí)政官，效忠于勒蓬侯爵，等級上是子爵的級別。
阿誦所在的“勒蓬幫”在利威爾堡森林西部說一不二，但一聽說“執(zhí)政官的巡邏隊來了”，幫主就指揮隊伍落荒而逃。
三年前，他曾有幸見過，或者說，不幸遭遇“執(zhí)政官”。那是一個肥胖的老年人，但騎馬作戰(zhàn)的能力完全不輸那些精壯的小伙子。
那場戰(zhàn)斗勒蓬幫損失了十個精靈，才拼死護住了贓物。
“對……是她自己說她被打得很狼狽的……”學生加了一句。
聽到這個消息，阿誦大吃一驚。
情報有誤？
執(zhí)政官不是那個中年人了？變成……“她”了？
“你們的意思是說，勒蓬城的執(zhí)政官現(xiàn)在就是那個審判者？？？”
探險家瘋狂地點頭，想說什么卻又因為害怕說不出來。
“你們在怕些什么啊，我又不是什么惡魔。這是我和你們的執(zhí)政官之間的……一點誤會而已，不用往心里去。”阿誦的語氣舒緩了下來。
那個新來的女執(zhí)政官，竟然親自來剿滅“勒蓬幫”了！
……
一圈樹屋圍著一片用來點燃營火的寬闊地帶，這是一個小型森精靈據(jù)點的標配。阿誦點燃營火，坐在兩個瑟瑟發(fā)抖的人類的對面。
“能跟我講講你們的新執(zhí)政官的故事嗎？”
阿誦最喜歡聽各種各樣的故事，而在馬賊團伙中，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這些故事有真也有假，阿誦來者不拒。有阿誦這樣的傾聽者，是講述者的一種享受。
幫主也是看中了他這一點，給他安排了養(yǎng)馬和管理地牢的差事。
“她……她是勒蓬侯爵的妹妹，大美女一名，今年夏天剛剛從審判學院畢業(yè)歸來?！碧岬綀?zhí)政官，探險者的語氣激動起來。
“審判學院在整個頑石大陸地區(qū)，不是只有一處嗎？”
“所以那里的畢業(yè)生才珍貴嘛！對了，猜猜看，我們的執(zhí)政官大人在畢業(yè)生中排第幾？”學生貌似知道得很多的樣子。
“喂，重點不對吧，我們要做的難道不是描繪執(zhí)政官大人的美貌嗎？”探險者擠眉弄眼道。
寥寥數(shù)語，兩個人類便不再害怕也不再緊張，就好像和阿誦成了朋友一樣。
“猜不到。我猜肯定是前一百吧?！卑⒄b雙肩前傾，注視著兩個人類。
“哈哈，果然，你低估了我們的執(zhí)政官大人?！睂W生笑得很輕松。
“她不會排到前十吧？前十的水準那可能可以很快就在人類帝國里弄到一個爵位了?！卑⒄b兩眼發(fā)光。
“別賣關(guān)子了。她的畢業(yè)排名是全年級第一，沒有哪個18歲的人類搞出的事情比她還大。”探險者說。
“嘶~”阿誦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說人類全都是被圣光選中的天才的話，那昨天跟我交手過的那個人類一定是天才中的天才……中的天才了。
“嗨呀，她在學生期間，可是拔掉了整片藍色之海上最大的海賊團伙。”學生轉(zhuǎn)頭搖著食指說，“據(jù)我所知，整個團伙不是被殺死就是被活捉，沒有一個人逃掉。”
“她一個人做到的嗎？”阿誦焦急地追問。
“嚴格來說并不是，但是主要的那些工作是她干的。當然，沒人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碧诫U者面對火光深情地描述道，就好像拔掉海賊團伙的是他本人一樣。
阿誦反倒陷入了沉思。
“對了，我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學生提出，“我叫冰冰，他叫阿威。你呢？”
“我沒有名字，勒蓬幫的其他人都叫我阿誦?！卑⒄b應付道，他繼續(xù)思考昨天面對的那個勢力恐怖的人類到底是什么來頭。
“對了，阿誦，你昨天真的追著我們的執(zhí)政官跑了好遠嗎？”阿威問。
“用你們的腦子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我要有那種本事，我會住在這種破地方？”阿誦有點失去耐心了，他煩躁地抄起地上一根樹枝丟進了篝火里。
“別這樣，阿誦，有話好好說?！北吹桨⒄b的動作，趕緊害怕地跳開。
“沒事。我對你們沒有什么惡意的，剛剛只是被你們問煩了。”阿誦擺手道。
“那……昨天你和我們的執(zhí)政官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冰冰追問道。
“昨天我遇到的那個人類審判者不一定是你們的執(zhí)政官，如果你們把我說的話傳出去，被當做了謠言，那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卑⒄b嘆了口氣，開始講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