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小牛肉，蝸牛，灰松露

　　吉斯林地區(qū)的很多習(xí)俗，事實上是人類和精靈相關(guān)習(xí)俗的結(jié)合。

　　比如說，授劍儀式之后，精靈騎士將會同隨從一起與領(lǐng)主共進午餐，而人類騎士將會在修道院進行“感恩祭祀”。而顯然，這兩件事情可以同時進行。

　　八名人類騎士已經(jīng)離開了勒蓬城堡，他們已經(jīng)跟隨著神職人員前往最近的利威爾圣堂，而阿誦、康斯坦丁兩人和他們的隨從，則在門廳等候著與侯爵女士共進午餐。

　　“姐姐，要不要我來安排今天的菜單？”喬晨曦提出。

　　“不用了，我早就安排好了?！焙罹襞繙\笑道。

　　“有什么事情，給我使個眼神就行?！眴坛筷財[了個俏皮的手勢，就去準備端盤子了。

　　她知道，有的事情姐姐比她自己還有主見，在這個時候，只需要根據(jù)她的暗示來行事就行了。

　　午餐的是標準的宮廷“長桌”午宴的模式，侯爵女士坐在長桌短邊正對大門的位置，主客康斯坦丁和阿誦將在落座后分列左右，然后隨從和傭人們依次坐在距離侯爵女士更遠的位置上。

　　以鳀魚沙拉、奶油湯為主的開胃菜，在所有人落座的時候就已經(jīng)備好。按照頑石大陸的習(xí)俗，應(yīng)當是由城堡的女主人端盤，但由于女主人就是侯爵女士本人，所以服務(wù)的工作由喬晨曦代勞。

　　參與的人員大概有十三個人，不算喬晨曦的話，侯爵女士本人、康斯坦丁和阿誦方各三人，以及六個城堡仆人都會參加這次午宴。

　　隨從和傭人們并不允許說話，所以包括喬晨曦在內(nèi)的城堡傭人，以及騎士隨從都無法發(fā)言。

　　——小牛肉、蝸牛、灰松露？這套主菜配置，還真奇怪呢……

　　頑石大陸和大陸以外的世界各地都一樣，宴席的上菜順序是先涼菜后熱菜最后以甜點結(jié)束。當然，在吉斯林地區(qū)的貴族宴會上，這三項被分別命名為“開胃菜、主菜和飯后點心”。

　　可惡的人類和精靈貴族們在這三項中又細分了好多，最后所有的菜品被分為了十三類。這十三類中的每一類都分出了適合人類和精靈的菜色。雖然侯爵一級的宴會沒必要使用全部十三種菜，但很多關(guān)鍵的區(qū)分還是要做的。

　　比如說飯后點心被分為奶制品和水果，以及主菜中的“頭道菜”被單列出來。

　　這個“小牛肉”，就是所謂的“頭道菜”。

　　實際上，頭道菜的重點不是它本身，而是和它配套的酒品。像是牛肉、羊肉這類畜肉，一般與紅色的樹莓酒相配套。

　　喬晨曦心領(lǐng)神會，把三瓶圣光歷1082年的利威爾堡樹莓酒和小牛肉一起端了上去。

　　康斯坦丁優(yōu)雅地撬開了放在他面前的城堡窖藏紅酒，緩緩倒入杯中，瞇著眼打量著粉褐色的酒液。

　　“不愧是勒蓬城堡的窖藏啊?！彼母袊@打破了大廳內(nèi)的沉寂。

　　但此時，阿誦卻看著桌上的開瓶器，一籌莫展。

　　站在一旁的喬晨曦似乎看出了阿誦的窘迫。雖然她對此十分幸災(zāi)樂禍，但還是幫他掀開了瓶蓋。

　　“謝謝?！?p>　　阿誦學(xué)著康斯坦丁，把紅酒倒入酒杯中，對著光線端詳，樣子還學(xué)得真的有點像。

　　“圣光歷1082年的利威爾堡樹莓酒，開一瓶，就少一瓶了。如果再想喝樹莓酒，得去南邊買了?！焙罹襞康恼Z氣中暗含著一絲憂傷。

　　“八二年的樹莓酒！”康斯坦丁驚訝之情溢于言表，“那個時候還沒有道爾精靈城呢！”

　　“要說啊，道爾精靈城的出現(xiàn)，和樹莓酒的停產(chǎn)不無關(guān)系哦?！焙罹襞繎蛑o地說。

　　喬晨曦在腦中思考這兩件事的關(guān)系，兩秒鐘后，她恍然大悟。

　　分列侯爵女士兩側(cè)的兩個精靈騎士，一個是故事家，也就是解密擔(dān)當，一個是巫師學(xué)徒，也就是戰(zhàn)力擔(dān)當。

　　這兩人，分明就是調(diào)查元素異變的完美二人組！

　　——接下來，只要配合姐姐把蝸牛和松露的故事講完，兩人將會心甘情愿地為姐姐調(diào)查利威爾堡森林內(nèi)的那場異變！

　　喬晨曦意識到，雖然她不能說話，但她在這次午宴中的作用是很大的。

　　說話間，仆人們把下一道主菜送進了餐廳，喬晨曦默默地把餐盤分發(fā)給在座的每一位食客。

　　“焗蝸?！?，吉斯林地區(qū)的一道名菜，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所有的游客都對這道菜贊不絕口。

　　森林與草地，都是蝸牛的天堂。地區(qū)內(nèi)所有的主廚，都會做這一道菜。

　　“恕我冒昧地問一句，這八二年的樹莓酒，到底有什么樣的故事呢？”

　　阿誦看到這道菜，似乎想到了什么。

　　“1082年，是洪水來臨前的最后一年?！焙罹襞繃@了口氣。

　　“是的。洪水過后，利威爾堡公國就被森林覆蓋了。這也是我們這些森精靈出現(xiàn)在公國內(nèi)部的原因?！笨邓固苟≌f，“你生活在利威爾堡，不至于不知道這些吧？”

　　“其實尚頌是外邦人。你看他的體型，和你們森精靈可是區(qū)別不小呢?！焙罹襞刻嵝训?。

　　的確，為了攀爬樹木，森精靈的胳臂比較長，他們的走路姿態(tài)也和其他的精靈有少許的區(qū)別。

　　最重要的是，森精靈長著一段較短的尾巴，而阿誦則和人類一樣，是沒有尾巴的。

　　從外表上來看，或許森精靈和尚頌之間，相同的只有一雙大耳了。

　　“其實，我知道那一年發(fā)生了什么，但是為什么在那以后，樹莓酒就沒有了呢？”阿誦繼續(xù)追問，“既然公國被森林覆蓋了，那樹莓應(yīng)該產(chǎn)量更多才對??？”

　　“你不知道吧，這片森林被詛咒了。對于我們精靈來說倒是無所謂，但是如果人類吃了森林里的樹莓的話……”康斯坦丁煞有介事地介紹。

　　“這片森林，被詛咒了？”阿誦十幾年都沒有走出過這片森林，有關(guān)森林被詛咒一事，他聞所未聞。

　　“確切地說，自從那時以來，利威爾堡森林里就再也結(jié)不出人類能吃的果實了?！焙罹襞繃@息著，“能夠釀酒的品種，也已經(jīng)全部沒有了?！?p>　　沒錯，正如侯爵女士所言，利威爾堡森林中的所有植物，都被下了針對全體人類的詛咒。

　　“當然，這和我們精靈關(guān)系不大?！笨邓固苟∑妨艘豢跇漭?，惋惜道，“我們也不是沒試過把釀酒樹莓的樹種移植到這里，但是一種都沒活下來。所以，我們森精靈，可以說算是仁至義盡了。當然，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在座的所有人都沒出生呢?！?p>　　“原來是這樣?！卑⒄b點了點頭，然后用叉子暴力地敲碎一塊蝸牛殼，把肉放在嘴里。

　　看到阿誦滑稽的吃法，康斯坦丁無奈地笑了?？瓷先?，他現(xiàn)在可能真的相信，阿誦確實是外邦人了。

　　“所以，既然我們出生的時候就是這樣，那我們也沒必要改變了，順其自然吧?！笨邓固苟÷柭柤缯f。

　　“順其自然？這怎么能行?！卑⒄b似乎進入了自己的節(jié)奏，“利威爾堡公國那么多馬賊，我們不是全部都干掉了嗎，為什么不能想辦法解除森林中的詛咒呢？”

　　聽到這里，喬晨曦暗暗佩服姐姐的高明。

　　先利用康斯坦丁對馬賊的痛恨，引出阿誦“外邦人”的身份，然后暗示他做出“外邦人”的行為，最終引入“元素異變”的信息，把兩個精靈一起套上調(diào)查異變的戰(zhàn)車。

　　“詛咒和這片森林是同時生成的?！笨邓固苟o奈道，“詛咒之源，很可能位于利威爾堡森林東北部的一棵成林木中。那棵成林木，可比道爾精靈城那棵大多了，歷史也久遠得很?！?p>　　“你是說，‘黑森林’？”

　　雖然貴族們和教士們都知道“元素異變”的信息，但是他們將其視為秘密。與此同時，民間也會有一些怪談出現(xiàn)。例如“黑森林”，就是這些怪談中比較有名的一個。

　　當然，這個故事極其老套，無非是一個精靈騎士發(fā)誓要迎娶一位平民人類女子，但是后來獲得爵位之后入贅到公主家里，平民女子得知后怨恨地自縊于森林中，后來女子自縊的那棵樹就瘋狂生長，吞噬周圍的一切形成了一片荊棘叢生的獨木林。

　　但事實上，這個故事只有一半是靠譜的。那棵樹并不是因為什么怨念而瘋狂生長，而是“異變之源”在那棵樹附近出現(xiàn)。而“異變之源”本身，只是一個通往元素異界通道而已。

　　“你作為一個外邦人，為什么知道利威爾堡公國的故事？”康斯坦丁又警覺起來。

　　“我知道很多故事，而且你們森精靈的一些故事，太老套了。我能夠在不同的地方，找到不同的版本。你們的這個‘黑森林’的傳說，我至少在四個其他的地方聽過?！卑⒄b夸口道。

　　的確，在審判者學(xué)校的六年內(nèi)，喬晨曦也調(diào)查過一些元素異”事件?！扒G棘叢生的獨木林”或者說“黑森林”，往往出現(xiàn)在“土元素異變”的森林地形中，影響范圍并不很大。然而，五十年前的這次事件影響到了整個利威爾堡公國，確實相當值得關(guān)注。

　　“也就是說，你想解除那片黑森林中的詛咒？”康斯坦丁追問。

　　“如果有可能的話，可以。但是現(xiàn)在的我要做的并不是這個，而是為侯爵女士效勞?！卑⒄b打圓場道，“森林中現(xiàn)在依然有很多危險，既然我已經(jīng)受到了冊封，為侯爵女士鎮(zhèn)守森林，那我就應(yīng)該做到最好才行?！?p>　　——糟了，再這樣下去話題要被轉(zhuǎn)移了。我得配合姐姐把事情安排好才行。

　　喬晨曦想要趕快把下一份菜端上來，但是她從侯爵女士的表情上看出，一切似乎盡在掌控。

　　“在‘勒蓬幫’曾經(jīng)的據(jù)點附近，有三條穿過森林，溝通厄烏特帝國和希約河的道路。如果侯爵女士要把它們?nèi)空瓶?，那至少要六十個隨從?！卑⒄b信誓旦旦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