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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藍幕遲睡

第72章 陛下怎么會不見她呢?

微藍幕遲睡 易文刀爵 3155 2020-08-10 11:42:29

  尉遲虎哭得不能自已,聽到臺上傳來的詢問,抬起袖子抹了把臉,粗著嗓子道:

  “這幾個月,子言與臣一直暗中調查亂黨之事,也算是摸清楚一些門路,這群亂黨如今的勢力也掌握了個八.九成??删驮谖覀兓爻虝r,在隴右地界上突遇埋伏……他們人多勢眾,來勢洶洶,臣無能,沒能護好子言,眼睜睜看著他中了一箭,滾下了山坡……”

  “當時情勢混黨名單及軍事分布圖,不敢耽誤大事,只能倉皇逃離。等風頭暫且過了,臣再回那處山坡附近尋找……什么都尋不到了……那附近的村民說這山林處有豺狼出沒,許是、許是……”

  說到這里,尉遲虎抬起頭,虎目含淚的望向元珣,無比悔恨道,“陛下,是臣護衛(wèi)不利,臣甘愿受罰!”

  元珣面目嚴峻,一張俊臉板著,沒有絲毫情緒色彩,只是周身散發(fā)的寒氣實在不容忽視。

  沉默良久,元珣總算開了口,只是聲音透著沉沉的低啞,“什么都沒找到?”

  尉遲虎哭喪著一張臉,頷首道,“是,死不見尸?!?p>  一想到子言身中冷箭還不忘叫他逃跑的模樣,尉遲虎只覺得一顆心在油鍋里炸過一般,痛苦不堪。

  一路上他大言不慚的吹牛皮,說一定護佑子言平平安安,還說回來帶他去胭脂樓喝花酒,給他破了童子之身,讓他體驗一下魚水之歡……

  可現(xiàn)在,牛皮一個個吹上天,兄弟卻眼睜睜的倒在自己眼前,連具完整的尸首都尋不回來!

  那可是宰執(zhí)之臣,是棟梁之才啊??!就這樣折損在那貧瘠偏僻的隴右??!

  何況尉遲家與司空家算是世交,算起來尉遲虎還得管司空曙的娘親叫一聲表姨——司空家就子言這么一根獨苗苗,自己都沒護??!他真是愧對表姨,愧對司空家的先人!

  尉遲虎越想就越是傷心,正要再次哭嚎起來,就聽得元珣道,“好了?!?p>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帶著強大的威嚴。

  尉遲虎一下噤聲,抬頭看向表情冷硬的君王,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趕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來。

  他恭恭敬敬的將那布包遞上前去,“陛下,這是子言整理出來的折子。”

  元珣接過那布包,也沒看一眼,而是放在桌邊。

  他緩緩抬眼,見尉遲虎曬得黧黑的臉龐,還有那把茂密的大胡子,斟酌了一下字句,輕聲道,“晉貞,此番你也辛苦了?!?p>  晉貞是尉遲虎的字。

  他聽到元珣這話,情緒翻涌著,啞著嗓門道,“陛下這話讓臣惶恐,這是臣的本分,哪里敢說辛苦。何況、何況臣此次辦事不利,害的子言他……”

  元珣道,“子言的事,你別太自責,朕相信你盡力了。況且,若真有豺狼虎豹,怎會將人吃的一點不剩?衣服鞋子總會留一些痕跡的。如今你什么都沒尋到,沒準子言大難不死,先躲藏了起來,亦或被人所救……”

  聞言,尉遲虎一頓,一張大臉盤子上滿是驚色,“對,對,陛下說得對,還是陛下英明,豺狼吃人怎么會連衣服一起吃呢!”

  他越想越覺得司空曙可能逃過一劫,眼中淚還沒干就樂了起來,“子言一定會沒事的,他這樣的人物,老天爺要是就這樣收了去,那老天真是不開眼!”

  元珣看著面前這個五大三粗卻生了一顆感性心竅的武將,沉聲道,“朕會派一隊人前去隴右尋找他的下落,無論如何,都要尋個清楚才是?!?p>  尉遲虎忙不迭點頭,“是是是?!?p>  元珣道,“你一路風塵也累了,先在宮里好好清理一下你這邋遢樣子,歇息夠了,精神頭養(yǎng)足了,再回府去,省的你府中親人瞧著心疼?!?p>  尉遲虎本想推辭,元珣這邊已經(jīng)揚聲將常喜公公喚了進來,交代了兩句。

  常喜恭敬走到尉遲虎身旁,瞧見這位魁梧的大將眼中還沒干的淚水,還有些錯愕:喲,這是怎么了?一個大男人怎么哭成這樣。

  心中雖詫異,面上卻是不顯,只道,“尉遲將軍,請隨老奴來吧。”

  尉遲虎退下后,偌大的勤政殿一下子空曠起來。

  元珣靜靜坐著,明明是天氣轉熱的五月,他的手指卻格外冰冷。

  微微轉過頭,視線落到那有些臟舊的布包上。

  他緩緩地解開,一本厚厚的折子,黃綾封皮上,寫著一行端正雋永的字:臣司空曙敬告圣上。

  骨力遒健,氣勢開張,正如司空曙這個人。

  瞧著清風朗月、萬事不在意般,內里卻大有抱負、心懷著百姓蒼生。

  空蕩蕩的大殿里,淡漠冷硬的君王死死捏緊了那本折子。

  他閉上了眼睛,將眼中壓抑著的擔憂深深隱藏。

  尉遲虎可以大哭一通,他卻得克制住這情緒。

  相比于落淚沉悶,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靜默片刻,他再次睜開眼,眸中只剩一片沉穩(wěn)的清明。

  他翻開手中的折子,仔細看了起來。

  ***

  夜色漸漸深了,在那濃黑如墨的天幕,一輪彎彎的冷月如鐮刀般懸掛著。

  榴花宮內。

  阿措懶洋洋的躺在軟榻上看書,她如今快五個月的身孕了。

  熬過前段時間的孕吐,她這段時間的食欲大開,每天都要吃好幾餐,可不管她怎么吃,身上都不長肉,肚子倒是漸漸大了起來。

  沈老太太進宮看過好幾回,每次都夸阿措肚子里的寶寶是個會疼娘親,原因無他,只阿措除了孕吐反應外,倒沒出現(xiàn)別的不適。

  如今孕吐反應都熬過了,她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就跟沒懷孕似的——還省去了來葵水的煩惱。

  阿措這邊正認真翻著御醫(yī)呈上來的《胎產(chǎn)書》,就見小荷腳步輕緩的迎了上來,“主子,是否傳晚膳?”

  阿措微微一怔,下意識抬頭往窗外看了一眼。

  “啊,已經(jīng)天黑了?!?p>  她扶著肚子坐起身來,輕聲問道,“陛下還沒來么?他答應了今晚陪我一起用膳的,不是還叫尚藥局特地做了烤鹿肉么?!?p>  小荷遲疑道,“許是陛下還有政務要忙吧?陛下從前就交代過,娘娘若是餓了就先吃,孕婦是最經(jīng)不得餓的。”

  “可這烤鹿肉要是涼了就不好吃了。”

  阿措將手中書放到一旁,沉吟片刻,出聲道,“唔,反正我現(xiàn)在也不是很餓,就讓尚食局將飯菜送去紫宸殿,我去紫宸殿跟陛下一起吃。”

  他沒空來,她卻有大把的時間,過去找他就好了。

  小荷抬眼瞥了眼阿措的肚子,提醒道,“主子,外面天黑,你還懷著身子……”

  阿措擺了擺手,“沒事的啦,我都在屋子里悶了一整天的,正好出去走走。御醫(yī)不是也說了么,久坐久躺也不好,得適當?shù)淖邉幼邉?。再說了,有你們一群人陪著,還擔心什么?!?p>  小荷見她說的頭頭是道,只好應了下來,“那主子你稍等片刻,奴婢下去安排一番。”

  阿措朝她笑了笑,“嗯,去吧?!?p>  沒多久,阿措就在前擁后簇中往紫宸宮走去。

  初夏的夜,清風柔和,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讓她胸口也舒暢了許多。

  宮人們手中提著燈籠,將她方圓幾米的地照的亮堂堂的,恍若白晝,壓根不用擔心看不清腳滑。

  一路順利的走到紫宸宮,一眾宮人都松了口氣。

  紫宸宮的太監(jiān)瞧見阿措來了,忙進屋去找常喜公公,須臾,常喜就踩著小碎步就走了出來,“奴才給宸妃娘娘請安?!?p>  阿措示意他起身,溫和笑道,“陛下還在里面忙政務么?我左等右等沒見他來,就帶著膳食一起過來了?!?p>  常喜公公瞥了眼她身后那一行提著食盒的太監(jiān),面色有些復雜,想了想,他低聲道,“宸妃娘娘,陛下、陛下他……他說了任何人不準打擾,您要不還是先回去吧?”

  阿措錯愕一瞬,蹙眉道,“陛下他在忙什么?連我都不見么?!?p>  常喜公公面露猶疑,但想到里面的情況,還是硬著頭皮道,“宸妃娘娘,這會是真的不方便,您還是回去吧,也別叫小的為難。”

  阿措凝眸打量著常喜,看到他那遮遮掩掩的神情,心下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

  陛下怎么會不見她呢?

  他每次見到她總是愉悅的,今早去上朝的時候,還滿口答應陪她用晚膳的……

  陛下不是說話不算數(shù)的人。

  阿措臉色嚴肅起來,認認真真盯著常喜公公,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她的聲音還是軟軟的,但眉眼間的肅然與不悅,卻帶著幾分不容小覷的氣勢——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日日與元珣待在一起,真嚴厲起來,倒有幾分元珣的模樣。

  見眼前這位小祖宗動了氣,常喜公公臉色一變,一張臉愁的皺起來,“宸妃娘娘,奴才、奴才……”

  還沒等他編出個像樣的理由來,就聽到殿內傳來一陣瓷器砸落的聲音。

  在寂寂夜晚,這瓷器落地聲格外的刺耳。

  陛下他怎么了?

  遇到什么不高興的事情了?還是……他又發(fā)病了?

  不論是什么情況,阿措都沒有辦法坐視不管。

  她柳眉皺得緊緊地,一只手插著腰,努力擺出兇巴巴的樣子,“讓開,我要進去——”

  常喜公公攔又不敢攔,真是急的跳腳,“哎喲,宸妃娘娘您別為難奴才啊,陛下現(xiàn)在心緒不佳,您還懷著身孕了,若是進去有個好歹,奴才就是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呀……”

  他這邊念叨著,阿措已然扶著肚子邁過了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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