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向來都是女生八卦消息的中轉(zhuǎn)站，誰和誰不對付，哪個女生在追哪個男生。沈夢琦偶爾也會豎起耳朵聽，只是沒想到有一天能扯上自己。
“說什么？”
“你是聶心遠(yuǎn)的女朋友？”
“什么？”
“問你是不是他女朋友，別裝傻?！闭f話的女生走近，高挑的身形，帶個一股不知道哪里來的傲氣。
“你是誰？”沈夢琦說話間又往前挪了一步。
最近走在校園里，只要一落單，總有女生攔著她問話或者快速塞給她一封信。每一次她都很認(rèn)真的抽空閱讀，總覺得很有趣，內(nèi)容雖然大同小異，可大家都是很有禮貌的問詢。像今日這種不講究的還是第一次遇見。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女孩說話聲很大，周圍的視線有意無意的看過來?！澳愫吐櫺倪h(yuǎn)是情侶嗎？如果不是，請你離他遠(yuǎn)一點?！?p> 這種狗血的對話，沈夢琦已經(jīng)不想再回復(fù)。女孩大概是覺得自己很牛氣的發(fā)言嚇退了沈夢琦，拉著身邊看戲的同伴轉(zhuǎn)身走了。
一場鬧劇結(jié)束，男主還坐在教室安穩(wěn)的看編程書。
沈夢琦回去后什么也沒說，好像沒有值得說的點，也或許是她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但心里或多或少會有些不舒服。
以前也有女生喜歡聶心遠(yuǎn)，可看到她就退縮了，或許是年紀(jì)太小，心里的喜歡還不足以驅(qū)使她們?nèi)幦?。而現(xiàn)在，她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問，你是他的誰？或者，你離他遠(yuǎn)一點。
兒時可以很輕松的回一句，他是我朋友，如今，一句朋友，不清不楚。
月考結(jié)束，市一中難得體諒大家，放了一天假。沈夢琦抓住機會，買了一堆補品，去郊區(qū)探望邵藝爺爺。
來之前，她上網(wǎng)查了很多資料，猜到老人應(yīng)該是生活不能自理?？僧?dāng)她親眼看著邵藝推著老人站在門外迎接她時，心里又是一陣自責(zé)。
“拿這么多東西?！鄙鬯囌f著伸手去接。
“我拿進(jìn)去就行，都是些補品，爺爺睡了？”
老人閉著眼，安靜的靠著輪椅。瘦的只剩一把骨架，看著有些心酸。
“還很虛弱，偶爾會醒來?！鄙鬯囃浦先诉M(jìn)了院子?！澳憬裉煨菹?？”
“嗯，昨天考試，今天有一天假。一直想來看看爺爺，總也沒有時間?！?p> “有心了，來不來也就這樣，你現(xiàn)在還有時間練琴？”邵藝將老人安置在窗戶邊，陽光灑在老人身邊，應(yīng)該是暖洋洋的，也許他感覺的到。
“沒有那么多時間，只能抽空練。過完年就沒再見過老師?！?p> “我也很久沒見她了。你現(xiàn)在自己練就可以了，不需要她再指導(dǎo)?！鄙鬯嚨脑?，已經(jīng)沒有了最初的客套。
“嗯，師兄，還沒聽過你彈琴?！?p> 邵藝沒想到，她會這么說。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人前獨奏。
“會有機會的?！?p> ……這算是拒絕？
沈夢琦笑了笑，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皫熜郑憷蹎?？”
“怎么這么問？”
“爺爺現(xiàn)在這種情況，你有什么打算?！鄙驂翮鶕Q了一個問法，直擊要害。
邵藝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這個年齡，正是拼事業(yè)的關(guān)鍵期?？墒抢先松磉厸]有人照顧，出院時醫(yī)生的話說的明白，這種情況已經(jīng)是最好，讓家人做好準(zhǔn)備?？赊D(zhuǎn)頭又說，只要一直保持現(xiàn)狀，就沒什么問題。
這是什么話，前后矛盾。
邵藝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不知道該怎么辦，能怎么辦。”
沈夢琦有那么一瞬間，覺得眼前的人，孤獨的有些讓人心疼。
“總會好起來的?！?p> “會嗎？”邵藝反問，“醫(yī)生都說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p> “師兄，以你的學(xué)歷，回國發(fā)展也沒有任何問題?！?p> 邵藝搖了搖頭，已經(jīng)走的太遠(yuǎn)，回來？談何容易。
手機鈴聲突然想起。
“我接個電話?！鄙鬯囁坪跏菧?zhǔn)備站起來，想了想又沒動，“有事？”
“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回去？”
“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還有別的事？”
“你沒數(shù)，他半死不活，你就一直守著？要等到什么時候，等他死了你再走？”
“不用你管?！鄙鬯嚐o意識的皺了皺眉。
“你是我兒子。你還有良心嗎？”
“你有良心怎么不來看看，他都要死了，你還想怎樣？”
“死了才好。我巴不得他早點死。你姐姐住院了，你什么時候來看看她，她很想見你?！?p> “她，她，她，為什么每次打電話都是因為她?！鄙鬯囃蝗惶岣呗曇?。
沈夢琦印象里的師兄，都是一副處事不驚的樣子，何曾見過他如此失態(tài)。
“她是你姐，不是別人。她想你，又不敢給你打電話，她做錯了什么，你怎么回事?！迸说穆曇衾锒际侵肛?zé)，絲毫不明白自己哪里說錯了。
“她沒錯，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出生，你盼著他死有什么意義，你該盼著我快點死才對?！鄙鬯囌f完就掛了電話。
這些話，一直壓在他的心里，可能是太累了，沒有辦法自己消化負(fù)面情緒，也可能是沈夢琦直白的問話，刺激到他的某一根神經(jīng)。他太想找一個人聊聊。
兩人坐的很近，電話里女人冷冰冰的言語，沈夢琦聽得清晰。
所以，這是師兄的母親嗎？一位不管老人死活的家長？
沈夢琦不敢再往下想，她不懂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才會這樣冷漠的談及親人的生死。
“見笑了?！鄙鬯嚹樕蠏熘?，仿佛剛剛那個失態(tài)的人，不是他。
“是你的。不是?！鄙驂翮捳f的結(jié)巴。
邵藝打斷她的話，“法律上，她是我母親。是不是很好笑，怎么會有這樣的人?！?p> 沈夢琦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是不是覺得她很壞，怎么能盼著一個已經(jīng)那樣了的人去死?！鄙鬯囂ь^看著吊燈，壓著自己流淚的沖動，“可她就是我的母親，她本性其實不壞。是我的錯?！?p> “師兄，別把什么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鄙驂翮恢浪麨槭裁催@么說。
可她愿意做一個聆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