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00卓根的酒資
通俗意義上的身體最高權限者路西安對于自己體內(nèi)的變化毫無知覺。
類似的事情其實還發(fā)生過很多次，事后教授會告訴他，也或者可能不會告訴他。
作為這具身體里最早的住客，他和教授都有著不同于一般人格的權威，雖然這兩種權威在性質(zhì)上差別很大就是了。
如果說這具擁擠的身軀是一座失陷的城堡，路西安是不通世事的貴族繼承人，教授漢尼拔.萊克特就是統(tǒng)管具體事務的大管家。
冒險家貝爾.格里斯是車夫兼廚子，護士南丁格爾小姐是救護專家兼女仆長，話不多的牛仔和格斗家是侍衛(wèi)首領，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機械師是專職鐵匠及維修工。
運動員尤塞恩·博爾特目前除了一直承接有的專屬交通工具一職之外，還因為冬狼變身的存在，作為殺手锏暗藏。
魔術師大衛(wèi).科波菲爾之前是專屬小偷，現(xiàn)在還兼任著魔法研究的工作。
不過因為一眾常任輔助人格集體通過的，教授做出的決斷，很長一段時間之內(nèi)，他的研究是沒有用武之地的。
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依然服從組織的安排。這幾乎是所有輔助人格的自覺。
他們這些忠實的輔助人格，就和小小貴公子路西安.馬庫斯一道，擠在城堡最牢固的密室里，操縱著城堡內(nèi)大多數(shù)機關暗道。
密室外面就是那些或被動，或主動闖入城堡的強盜、小偷、魔怪，以及窺伺繼承權的其他“貴族”。
路西安不清楚密室的外面有多少人，同樣的他也不清楚密室里具體有多少輔助人格。
總有一些偶爾才能找到出力機會的好朋友一直躲藏在密室陰暗的角落里。
別說路西安不清楚，很多常見的輔助人格也不太清楚，是不是還有一些自己也不知道的同僚。
教授應該是最清楚的。
表面上路西安對于活下去沒有什么訴求，而且感覺活的很辛苦，所以經(jīng)常將身體直接交給其他輔助人格控制，甚至一度向教授提出過退位讓賢的請求。
教授以自己等人都缺乏真實靈魂的本質(zhì)為由推拒了。
路西安一貫是一個善良的，膽小怯弱，但是為他人著想的，沒有太多堅持的孩子。
這件事情以后也就沒有再提過。
當然首先這里的“他人”必須是得到他認可的存在。
不認識的人怎么樣他不關心，聽教授他們這些長輩的安排就好了。
長期的監(jiān)禁研究，讓他有了一種畸形的，不完善的善惡是非觀念。
無心為惡，尤為可怕。
教授不止一次在內(nèi)部討論的時候說過，有些時候，一切都聽之任之的小路西安是一個比他這個食人魔都要可怕得多的家伙。
一個永遠都不想長大，活了六十多年，可以微笑著看其他人格殺人的可愛小男孩……想象一下吧……
教授繼續(xù)以自身出色的演技完美出演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少年矮人。
作為一個良善之輩，離開之前，為自己的消費買單是必要的基本素養(yǎng)。
為了維持“迷失在礦洞里的倒霉矮人”的人設，路西安明面上是沒有什么太多財產(chǎn)的。
前往狼穴救援的矮人歸還給他的那個，事先準備好的牛皮背包里只有不多的一些東西。
例如磨損過度的麻繩、禿頭斷桿的礦鎬，一顆眼球大小的鉆石，一塊指頭大小的精金，拳頭大的一塊秘銀，遍布牙印的恐爪怪骨骼。
在教授的劇本中，他在地下還挖到過其他好東西，但是都因為體力不支，物品沉重的原因放棄掉了。
為了生存，放棄自己千辛萬苦挖掘到的珍貴礦石，拋棄自己視之如性命的盔甲和武器，想象一下吧！
這是每一個矮人都難堪承受的痛苦！
之前他在獨林鎮(zhèn)類似波馬商場的地方用白菜價，處理掉了身上的雜物。
精金，秘銀和鉆石是不可能在北地一個偏僻小漁村里賤賣出去的，這完全不符合矮人的種族設定。
到最后教授精心布置的這一堆證明身份的破爛里，也就只有出于為了證明自己承受過怎樣饑餓的目的，放進背包的恐爪怪骨骼賣了點錢。
在矮人山谷吃喝都是靠蹭，基本不用花什么錢，出了族地，進了人類的地界就不一樣了。
教授很利索的用身上幾乎所有的大子支付了那桶啤酒和灰矮人喝掉的蜜酒。
在這之后，明面上，他的兜里就比臉還要干凈了。
至于內(nèi)褲里藏著的那個空間口袋則是完全見不了光的。
不光是袋子里的冬狼皮、還沒找到機會處理的胡須生長劑，以及大量財物，那個袋子本身就見不了光。
附有空間魔法的小口袋，哪怕只有荷包大小，內(nèi)部空間僅僅只有1.25立方米左右，也是極為稀有的。
口袋的上一任主人是一位不慎涉足狼群狩獵范圍的人類法師。
那個時候傳奇冬狼夫婦還在狼群里。所以雖然這個家伙實力不俗，最后還是成了一灘狼糞。
就看年紀、實力和口袋里的其他收藏，推測應該也不是無名之輩。
因為不知道什么樣程度的破壞會影響魔法口袋的功能，路西安沒有對口袋做任何改動。
直到現(xiàn)在，通用語的簽名刺繡和對方獨有的秘法印記，都還留在那個口袋上！
葛麗賽拉是開門做生意的，不是什么慈善家。
想要在一個窮鄉(xiāng)僻壤把一份服務產(chǎn)業(yè)健康合理的經(jīng)營下去，微笑服務固然很重要，但是抓住一切機會收回欠賬無疑更重要！
眼看著奧斯卡.金像是希蕾絲.戰(zhàn)錘的熟人，人不錯，待人有禮貌，一身打扮還像有那么點錢的意思，她果斷就跳出來讓奧斯卡小少爺來平掉希蕾絲累計半年欠下的酒債了。
她從來沒想過找對方的父親布魯諾.戰(zhàn)錘要這筆錢。
用老矮人的話說，憑本事賒到的酒，為什么要付錢呢？
喝遍十鎮(zhèn)各家酒館的布魯諾留下過很多欠錢不還的酒國傳說。
盡管如此，也沒有哪家酒館拒絕過老矮人的進入。
因為這個老土豪，喝高興的時候，不時贈送給酒館里一些幸運酒客的武器裝備甚至比他欠的酒資還要多。
所有的酒館老板都知道事后應該找誰消掉一段時間里的酒債。
布魯諾不是喜歡欺行霸市的混蛋，只是這個家伙比較享受自己理論上在免費喝酒的樂趣，算是一種惡趣味吧。
虎父無犬子。布魯諾能喝，希蕾絲大姐也很強無敵。
認真算起來，希蕾絲的酒量可以說是整個冰風谷矮人群體中的翹楚。
當然所有的矮人口中說出來的族群中最能喝的人，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他們自己。
這是矮人共有的一點小虛榮心在作祟。
擁有難得的海量，對酒精類飲料也有著狂熱的愛好，又沒有足夠支撐的經(jīng)濟來源，所以希蕾絲的欠債同樣遍布十鎮(zhèn)各地。
區(qū)別是沒什么人會找矮人王布魯諾.戰(zhàn)錘要賬，而債臺高筑的希蕾絲，如果進門的時候沒有拿著一袋子金銀幣，根本就不會有酒館讓她進門！
當然商人之言，不可盡信。一般僵持一下，他們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會愉快地放饞酒的希蕾絲進來。
這可是難得的大肥羊！
希蕾絲欠他們的酒債，其實大半都是奸商在酒水里兌水，加不要錢的冰塊加出來的。
但是如果這位“酒神”進門的時候就沒有帶錢，能不能穩(wěn)賺不賠，就看能不能在任何時候都做到抓住一切機會，第一時間從對方手里收回欠款了。
女性矮人只占到了全體矮人人口的三分之一，屬于絕對的稀缺資源。
為了擴大人口數(shù)，適齡時期女矮人的肚子一般都會在不斷的隆起和消去之間輪回。
所以依照傳統(tǒng)，類似打鐵挖礦這種劇烈的勞動，女矮人都是不會參與的。
織造、耕作、釀酒、烹飪才是女矮人負責的地方。
這就導致了，接近全職太太的女性矮人一般不會像男性矮人，尤其是身為鐵匠大師的男性矮人那樣富有。
類似希蕾絲這種，還沒有成家，沒有丈夫可以壓榨的年輕女矮人更是屬于赤貧。
好在矮人的武技和戰(zhàn)斗訓練是不分男女的。
年輕的女矮人戰(zhàn)士希蕾絲.戰(zhàn)錘，在每個月花完家里給法零花錢之后，還可以跟隨來往于冰風谷和陸斯坎的商隊充當護衛(wèi)賺取酒資。
因為壽命綿長，希蕾絲幾乎是看著葛麗賽拉從商隊老板的可愛小女兒，一步步長成美麗又無助的流亡少女，又一步步變成肥胖的寡居酒館老板娘的。
并且對方能夠在一次次男人也無法幸免的危機中幸存，希蕾絲也是出力極大的。
所以希蕾絲總能在欠了一大筆酒錢的情況下，從葛麗賽拉這里賒到酒。
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
好好先生奧斯卡.金像就是這次葛麗賽拉抓住的收回矮人少女欠下酒資的絕佳時機！
“額，那個，希蕾絲大姐欠了您多少？”
少年矮人頗有些窘迫的問道。
“醇酒劍士希蕾絲這段時間的記錄是消耗了整整一箱冰封之心！”
盜賊蝮蛇的數(shù)學天賦貌似很不錯，很主動的給未來的矮人大師做出了介紹，看對方不明白，還額外解釋了一下，
“冰封之心是陸斯坎那邊進的一種高純度白葡萄酒和迪尼夏湖湖心老冰的組合。
湖心老冰雕刻成酒瓶，酒是現(xiàn)裝現(xiàn)喝的。不碰酒瓶灌一口酒，借著酒液保護，嚼一口老冰同服。
既能增加刺激感，又能降低酒性。有同吞冰炭的快慰！”
“wow，蝮蛇很可以??！你什么時候也成詩人了？”
“沒有沒有，這是之前聽意外聽到伊莉娜.金橡大師說的?！?p> 為了御寒蓄了滿臉老氣的連鬢絡腮胡，實際還很年輕盜賊鞠躬對著精靈女法師示意了一下。
伊莉娜.金橡聽了倒是頗為意外，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沖動的盜賊，微凝的眼神看到對方相比人類略尖的耳朵時，才算稍微舒緩，勉勵道：
“你的潛行和自然的氣息很貼近，小半精靈。
把你暴躁的脾氣收斂一點，你會是一個更好的盜賊。
我本人更推薦你到科曼迪爾的林區(qū)去。那里對你們足夠?qū)捜荨?p> 追尋自然之道的巡林客是比盜賊更適合你這份天賦的職業(yè)?！?p> 伊莉娜.金橡一直認為，無論半精靈是誕生是出于愛情，還是悲劇，至少孩子是無辜的。
精靈的人口是這個種族長久以來最大的制約。
每一個擁有精類血脈的生命都應該在可以被團結的時候團結！只有這樣這個終將遲暮的種族才有可能煥發(fā)新生！
一直以兇悍作風示人的蝮蛇明顯愣了一下，最后還是沒有做出什么正面回應，只是再次向這位精靈長者鞠了一躬。
能夠用兇悍作風示人，也正證明了他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盜賊。
一個不起眼的盜賊是好盜賊。
一個陰冷的盜賊是好盜賊。
一個笑瞇瞇的盜賊是好盜賊。
好盜賊的標準有很多種。但是一個實力低微，又顯得極為兇悍，格外顯眼的盜賊明顯不是好盜賊。
他越是咆哮，越是顯得像一只色厲內(nèi)荏的敗犬。
須知盜賊之道在于潛伏，在于隱蔽，在于背刺，在于腎擊。
要靈巧的像夜色中的黑貓，要無聲地像谷倉中的碩鼠，要陰冷的像攻擊前的蝮蛇。
路西安用折疊刀對他示好，并不完全是教授出于演戲需要做出的決定。
同樣有看出這個一副“我超兇”的家伙，其實和他一樣還是個孩子的緣故。
（一樣就怪了。）
“我大致明白了。應該是保留飲品對吧。一共是多少錢呢？”
奧斯卡.金像一臉肉疼和決絕交織的復雜表情。
“希蕾絲女士還喝了不少黑麥酒，蜜酒之類不太值錢的便宜飲品，還有一些燒鹿肉、烤鱒魚之類的佐酒小菜。
這些和冰封之心比起來都算是小零頭。
葛麗賽拉這里是十鎮(zhèn)最公道的酒館，最多只會在酒里摻十分之三的水。
摻水的部分不計算剛好可以沖抵掉冰封之心之外的其他費用。
合計應該剛剛好是二十卓根（深水城流通的金幣），或者二十二努寶（意為貴族，桑比亞流通的金幣）?！?p> 蝮蛇的算賬能力的確是不錯，甚至還粗通貨幣匯率，哪怕那種計量單位的貨幣他的很少使用到。
看不出來未成年盜賊還真是個耿直的boy。
從老板娘葛麗賽拉隱晦瞥向他的眼神，教授判斷蝮蛇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喝水里摻酒的飲料了……
錢不是問題。
但是要盡力表演，每一出表演都是為了讓自己的人設深入人心。
要做到就算哪一天人設崩塌了，也沒有人相信，才是真正的安全。
冬狼追風者.霜寒就是一次完美的演出。
教授可以保證，只要重新披上冬狼皮，他還會是霜寒氏族偉大的儒特先知！
當然出色的扮演者應該做的是不斷追求有挑戰(zhàn)的新角色，一直到找到自己真正想要扮演的那個角色為止！
一個出色的扮演者，偽裝自己，在人群中狩獵，宛如閑庭信步，成為優(yōu)雅而愉悅的“人魔”，高位的獵食者，肆意行使自身的正義與邪惡，這才是最能讓漢尼拔.萊克特愉悅的。
就像是真正的漢尼拔那樣！
“葛麗賽拉女士，我想這個足夠沖抵酒資了。”
表演者艱難的拿出了自己明面上資產(chǎn)里最值錢的三個東西之一——那塊眼球大小，俗稱鴿子蛋那么大的鉆石。
“哦！渥金女士在上！這種鉆石不止是夠了，完全超出太多了??！”
葛麗賽拉作為曾今的商人之女，眼光還是很好的。這顆鉆石的成色至少值200金幣。
要問20金幣和200金幣價值幾何？
這么說吧，一只雞的價格等同于二磅小麥等同于一磅硬面包，只需要兩個銅幣。
而一個金幣等同于十個銀幣等同于一百個銅幣，也就是說二十個金幣可以買到一千只雞或者兩千鎊小麥或者一千磅硬面包。
冰風谷物資運輸不便，這些物資的價格會上漲兩到四倍，但是也不會太離譜。
而相對于農(nóng)夫來說極為重要的一頭牛也不過十來個金幣。
20個金幣可能是一個普通自耕農(nóng)家庭十幾年的儲蓄。
200個金幣就更是一筆巨款了！
“你完全可以把鉆石賣給那邊那位法師女士，然后把換到的錢付給我。
實話說，你的這個鉆石，我一時用不了，也賣不出去，酒館現(xiàn)有的現(xiàn)金
也不夠找個給你的……”
葛麗賽拉是一個很有職業(yè)道德的酒館老板。
她在做了很多心理建設之后，勉力放下了對于亮晶晶大鉆石與生俱來的貪婪，很中肯地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我就是想讓您找不開。希蕾絲大姐就快要成年了。
結婚之后她就沒辦法一直在外面做傭兵賺酒錢了。
可以說現(xiàn)在是她青春最后的尾巴，我覺得有必要讓她放開了喝，喝得盡興。
多出來的那些可以作為給她預付的酒錢。你們知道的，朋友們，女性矮人都是很不容易的。”
年輕矮人看向醉倒的希蕾絲眼神中有著淡淡的同情。
大多數(shù)人不了解內(nèi)情，只以為這個小奧斯卡和所有男矮人一樣，喜歡長胡子的女矮人。
只有女精靈大致了解女性矮人生育機器一樣悲催的婚后生活是什么樣的。
隱隱可以明白這個與眾不同的年輕矮人在同情些什么。
“但是為什么不賣給我呢？”
伊莉娜.金橡不無疑惑的想到。
“但是請務必幫我把這顆鉆石保留一個月。它和我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家鄉(xiāng)息息相關，對我有著很大的紀念意義。
我保證一個月內(nèi)，我會把200金幣帶到您這里，然后把它贖回去?！?p> 奧斯卡.金像誠懇的請求著。
但是大多數(shù)人都表示不相信。正直“寒假”，四處天寒地凍的冰風谷，一個年輕矮人上哪里變出來200金幣？
除了打劫女魔法師沒有其他可能了吧？
但是一個未成年矮人打劫大法師能有多少成功概率？
這比直接屠龍也容易不了多少吧？
一個很傻，很天真，但是特別厚道，還有一點錢，有點才華的年輕矮人鐵匠！
“啊，真的好想和他做朋友啊?。。W斯卡先生??！我們不想努力了！！”
酒客們不約而同的想著。
幾個自覺面目可憎，沒什么親和力的，則更務實一些。
不是看著傻就容易騙。矮人的朋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相比于不切實際的友誼，他們已經(jīng)開始打起那顆看得見，摸得著的迷人大鉆石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