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天過分難熬,對于李伊來說更是。
她又出現(xiàn)了幻象,比以往更甚,眼前是一雙充滿鮮血的手,在往上看那人的面容,是李耳,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她不允許他犯錯,無助地,口中喊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她整個人都在顫抖,身體被繩子束縛著,胳膊上脖子上全是勒痕,但她沒有絲毫退卻,使盡全身力氣掙扎,眼淚打濕了床單,也打濕了蕭然的眼。
推門聲響,李耳穿著朝服匆匆趕來,蕭然一看到他,憤怒地揪住他的衣領(lǐng),“你給她說了什么?”
李耳心急,想都沒想便推倒了他,往床邊跑。她的身上已經(jīng)被蹭破了皮,他心疼地解開束縛,緊緊抱住她,任憑她打、咬,直到筋疲力盡。
李伊醒來時,是在他的懷里,倘若忽略身上的疼,和以前并無區(qū)別。
突然,一股記憶在腦中流竄,她往后退了幾步。
李耳皺眉,惺惺忪忪睜開眼,“伊伊,怎么了?”
“讓我看看你!”不容他回答,她便撩起他的袖子,檢查他的肩膀,淺淺的牙印就在上面。
“我沒事,等到好了你再補償我就好?!崩疃f笑道。
但李伊并沒有因為他這樣說而放松,一股強大的自責感涌上心頭,“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p> “不用,”她拒絕著,隨后又解釋道,“你也挺累的,再睡會兒,我就在家里四處溜達溜達?!?p> 他正穿鞋的手停頓了片刻,看了她一眼,點頭道了聲好。
李伊吻了吻他的額頭,這才簡單洗漱了一番,往小醫(yī)館走。自己所產(chǎn)生的那些幻象,無非是因為最近見得死人太多,再加上李耳的一些話,之前或許沒覺得什么,但是她的內(nèi)心深處,應(yīng)該還是介意的。
鄭童康也知道這一次狀況比往常嚴重,看到人來立馬跑過去詢問情況,“夫人,如何?”
“以前都是一些沒有面孔的臉或者災(zāi)害,但是這一次我看到了人?!?p> “是誰?”
“耳朵?!?p> 鄭童康摸了摸發(fā)白的胡子,若有所思,最好的處理方法主子一定不會同意,那他肯定不能說,正想著怎么解釋,蕭然端著藥從身后走了過來,“伊伊如果因為李耳而病情嚴重,那這段時間最好還是遠離他好,這樣也免得擾了心智?!?p> 李伊抬頭看他,若有所思,蕭然所說不無道理,況且李耳因為她的病情已經(jīng)好久沒有處理朝堂關(guān)系,那些本就蠢蠢欲動的官員也有一部分倒向趙肅,她確實拖累了不少。但是,自己若是離開,他會不放心,到時候兩處奔波不也勞累?還不如待在他身邊好好勸導(dǎo),萬一做出了什么錯誤的決定,自己也好糾正。況且,自己遠離了他就沒有心?。?p> 想到這,心里明朗了許多。她要陪在他身邊。
她時而點頭,時而搖頭,蕭然看不清緣由,“伊伊,想好了嗎?”
“嗯,想好了,我還是覺得呆在府上比較好,有他在身邊我也能安心,出去了其實也有其他方面的擔憂?!?p> 那個“他”指的是誰,蕭然不用猜就知道,他強忍著心里的不滿,拉著李伊的手,一副若有所思,“我來給你把把脈!”
正在這時,站在門外正調(diào)節(jié)情緒的李耳一瞬間怒從中來,快步過去將人攬在身后,“你干什么?”
李伊無語,“他給我把個脈而已。”
“是嗎?”李耳盯著蕭然,表情格外冷峻。
“真的?!笨此^緊握,李伊趕緊伸手牽他,“比真金還真,走啦!”說著,朝蕭然抱歉地笑了笑,便拉著人回去。
“你要是走……”
不等他說完,李伊便打斷他,“你要是敢威脅我,我不介意再試試生稞的味道?!?p> “我……”
“乖,你以前不沖動的呀!事情不弄清楚就下決定,這不是你的作風?!?p> 李耳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就靜靜地被她牽著,低著頭看兩人的影子互相交纏。
李伊瞅了他一眼,覺得好笑,也沒忍,噗嗤笑了出來,“我正想和你表衷心呢,誰知道你這瞎猜一通,搞得我都不想說了?!?p> “我怕!”
“我不會離開你的,不管什么時候?!彼е难?,全身心都在他身上,她喜歡他,也心疼他。
“伊伊,我,相信你!”李耳重重點了點頭,或許是他過分緊張了,她都說自己已經(jīng)放下,他又何必糾結(jié)呢?蕭然也好,韓義也罷,都沒有關(guān)系,此刻,她是她,是一個有新人生的她,過去種種,只是一段往事,不必介懷!
李耳暗暗激勵著自己,那股毫無由來的醋意確實沒有必要。
可是……
遠遠地,他看著拿著藥草眼神暗淡的蕭然,心里卻依舊是說不出的爽快!
感覺到他心情平復(fù)了很多,李伊動了動身子,準備松開他,卻不想被人抱得更緊,“再抱會兒!”
李伊無奈,沒有動。
蕭然心如刀絞,一陣一陣泛著痛,他面色蒼白,忽地,往后退了幾步,然后艱難轉(zhuǎn)身,沒有回頭。
李耳冷眼看他,嘴角掛著一抹得逞的微笑。
*
慕容熙的院子外,密密麻麻圍了一群人,今天他們要將她送至南國。段逸領(lǐng)隊,這次李耳沒有送她,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外面陰風陣陣,吹響了樹葉,嘩嘩唱著哀歌。
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潛進太子府,到了趙肅的密室,“殿下!”
“發(fā)生了什么?”
“公主被送回去了。”
“什么?”趙肅轉(zhuǎn)著手上的板紙,若有所思,許久,開口道,“我知道了,你先跟著,我要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p> “是!”
密室里的通風口,吹得蠟燭一晃一晃,趙肅喝了口茶,開始寫文書,這次非要把李耳扳倒不可。
而此時的李耳,則強忍著那強烈的脂粉味,向趙奇匯報具體情況,“陛下,公主實在想家,茶不思飯不想,接到南國二皇子慕容白的來信后便一刻也等不了,所以臣已經(jīng)將她送回?!彼D了頓,跪了下來,“臣未能及時向陛下匯報,請陛下降罪!”
趙奇捏著妃子的軟腰,臉上還有情事之后的紅潮,整個人看起來心情不錯,他擺了擺手,說,“丞相為國分擔,這點小事算什么,公主既然想回去,那便送她回去吧!”
“謝陛下!”李耳再次叩謝,恭恭敬敬地離開。
*
趙肅帶著厚厚的十幾張紙,連夜趕到宮里,這次,李耳虐待公主的證據(jù)算是整理完畢,他必讓他翻不了身。
春華殿外,他站了許久,還是沒有得到召見,這幾日趙奇得了美人,日夜宿在此地,只是,這怕也是太久了。
鄧春跪在地上,一層薄薄的輕紗勾住完美的腰身,纖纖素手在老皇帝身上游走,“陛下覺得力度如何?”
“舒服,”趙奇喟嘆一聲,“愛妃果然是聰慧靈巧,朕甚是喜愛?!闭f著,便將她抱在了床上。
一陣顛鸞倒鳳之后,趙奇便昏睡了過去,鄧春惡心地踢了他一腳,才慢悠悠出了門,“殿下這是何事呀,陛下已經(jīng)睡著了?!?p> “既然如此,那孤便先告辭了?!壁w肅黑著臉,拂袖離去。
“殿下慢走!”
天上漸漸飄起了雨絲,打更聲起,趙肅算了算時間,已經(jīng)呆了快兩個時辰。想到這,心里對趙奇的怨恨又加重了幾分,自己堂堂太子,將來的儲君,卻還是處處受制。他咬了咬牙,也不顧打傘的小太監(jiān),冒著雨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