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香早已舉著傘在萬安宮門前等了許久,左等右等也等不來人,這天黑的仿佛要滴出墨來。她等著等著,不由急得來回轉(zhuǎn)圈,想追出去,可這雨又實在太大。
大雨在她周身圍成一片雨幕,允賢輕輕將頭靠在朱祁鎮(zhèn)胸口,耳邊傳來他劇烈的心跳聲,一下一下,仿佛就跳動在她心頭。她伸手舉過朱祁鎮(zhèn)夾在耳邊歪斜的傘,輕輕舉起來,不禁笑道:“這個時辰,你怎么會在這兒?”
朱祁鎮(zhèn)滿臉是水,一邊低頭說話一邊就有雨水順著鼻梁流進嘴里:“朕想見你……又見這雨太大,怕雷聲太響,你睡不著。你既然不肯搬來乾清宮,就只好朕來這萬安宮陪你了!”
允賢微微一愣,唇角忽然微微彎起,沒有說一句話,卻伸手輕輕替他擦去了臉上的雨水。
“轟——”又是一陣雷聲從半空徜徉而過。
如香一個人站在萬安宮門口,被這雷聲嚇得抱住頭往里縮了一縮,便見一人大步從自己身邊沖了過去,她忙抬頭望去,只見一道人影一頭撞進了萬安宮,還沒等她追問,又聽丁香在后頭大聲道:“還站在這做什么?!快過來幫忙擋著折子!”
朱祁鎮(zhèn)抱著允賢一口氣沖進萬安宮,將她小心翼翼放在椅子上,兩個人都淋得濕透,身上的雨水不要錢似的拼命向下滴,轉(zhuǎn)眼就濕透了整塊地毯。
允賢見他一臉狼狽,垂眸一笑,側(cè)身拉下架子上的帕子,伸手替他擦干臉上的水。
朱祁鎮(zhèn)擰衣服的動作一頓,也不顧自己身上都是水,只是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她,任由她擦了臉,又慢慢地擦到下巴、脖頸。
桌子上的燭火被門外的大風吹得明明滅滅,暮色深深,昏暗的光影跳動在整間屋子里,也跳動在他望著她的眼里。
就在這時,小順子卻一頭從外面沖了進來,大喝一聲抬手撥開了兩人,把一堆折子濕淋淋地甩到了桌上,咋咋呼呼地伸手抖著自己身上的雨水。
允賢被小順子撞得身子一歪,就要向后倒,朱祁鎮(zhèn)忙伸手一把抱住她,將她推趴到桌上,自己卻一跤滾到了地上。
丁香緊跟著一進屋,就見朱祁鎮(zhèn)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不由狐疑地在三人之間看了幾眼,莫名地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進屋取了干凈衣服,吩咐如香道:“你先別忙著擰水,先伺候皇上和譚娘子換了濕衣裳,再把桌上那些折子都攤開晾一晾,我去燒水給娘子準備沐浴?!?p> 小順子連忙先扶起朱祁鎮(zhèn),卻見朱祁鎮(zhèn)瞪著他,臉色黑得要死,心里一個突突,忙轉(zhuǎn)身沖丁香道:“奴才和你一起去燒洗澡水吧!”
如香自去取了干凈的衣裳,道:“譚娘子,奴婢伺候您更衣吧?!?p> 允賢聞言轉(zhuǎn)頭看向朱祁鎮(zhèn),見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頓時臉一板,一本正經(jīng)道:“不行,快出去?!?p> 朱祁鎮(zhèn)盯著她似笑非笑的臉看了半天,不禁啞然失笑,聳了聳肩,轉(zhuǎn)身帶上了門。
不過片刻,如香便從屋里出來,向朱祁鎮(zhèn)福道:“皇上,譚娘子請您進去。”
卻見允賢已換了一身淺紫的琉璃衫子,正端端坐在桌邊,微微笑著抬頭看他。他朝允賢挑眉一笑,忍不住低頭戲謔她:“怎么,譚娘子是準備好要替朕更衣了嗎?”
允賢勾了勾嘴角,分毫也不理會他的貧嘴,一只腳站著伸手去脫他的衣裳。許是擔心身上的雨水再沾濕她,朱祁鎮(zhèn)始終站著一動不動,任由允賢替他脫了上衣。
因是在宮中保養(yǎng)得宜,雖已是而立,他的身材卻極標準,肌膚光滑,倒像是女子般手感極佳。允賢低頭拿帕子細細地擦去他身前的雨水,卻忍不住微微側(cè)過頭,略有些緊張地拿了上衣看他換了,然后隨手取了塊新帕子扔給他,假裝嘴硬道:“剩下的自己去屏風后面擦去,或者等丁香拎了水來,你直接泡進去得了……”
朱祁鎮(zhèn)見她面色微韞,知道她是氣自己調(diào)笑她,又兼女兒家含羞帶怯,也不敢爭辯。只簡單換了內(nèi)衫褲襪,便又折回來,彎腰就去看她的腳。
允賢被他極快的動作嚇了一跳,腳下意識往里一縮,卻一下又撞在了椅子腿上,不禁又是一聲輕哼。
朱祁鎮(zhèn)輕輕用手摸過她腳踝青紫的部分,眉頭皺得死緊,好像疼得要死要活的是他自己:“你看你,只要朕一天不在你身邊,你就不是傷這就是傷那!”
允賢微微一撇嘴,漫不經(jīng)心道:“只是小傷而已,通常扭傷了一次,便會對骨神經(jīng)產(chǎn)生影響,日后經(jīng)常會扭,也就習慣了。這傷只要養(yǎng)兩天就……”
她話音未落,朱祁鎮(zhèn)卻忽然站起身來,一手攀住她的肩,一言不發(fā),低頭輕輕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