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張翠山回山（2）
江船溯江而上，偏又遇著逆風(fēng)，舟行甚緩。
舟行數(shù)日，到得武穴，便已是湖北省境。到了湖北省境，便是入了武當(dāng)?shù)乇P，在這里武當(dāng)精英了二三十年，勢力遍布了整個境內(nèi)，江湖勢力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在湖北埋伏人手，那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這晚到了富池口，舟子泊了船，準(zhǔn)擬過夜。宋明忽聽得岸上馬嘶聲響，向艙外一看，只見兩騎馬剛掉轉(zhuǎn)馬頭，向鎮(zhèn)上馳去。馬上乘客只見到背影，但身手便捷，顯是會家子。
俞蓮舟道：“在這里只怕要惹是非，咱們連夜走吧。”
張翠山道：“好！”心下好生感激。
武當(dāng)七俠自下山行道以來，武藝既高，行事又正，只有旁人望風(fēng)遠避，從未避過人家。近年來俞蓮舟威名大震，便是昆侖、崆峒這些名門大派的掌門人，名聲也尚不及他響亮，但這次見到兩個無名小卒的背影，便不愿在富池口逗留，自是為了師弟一家三口之故。
宋明則是面露凝重之色，沒想到進入湖北境內(nèi)，竟然還有江湖人士打張翠山一家三口的主意，可以想象此時江湖暗流洶涌，不知道多少敵人在暗中。
張松溪也是老江湖，聞言便將船家叫來，賞了他三兩銀子，命他連夜開船。船家雖然疲倦，但三兩銀子已是幾個月的伙食之資，自是大喜過望，當(dāng)即拔錨啟航。
這一晚月白風(fēng)清，殷素素帶著張無忌去睡，宋明等師兄弟在船頭飲酒賞月，望著浩浩大江，胸襟甚爽。
張翠山道：“恩師百歲大壽轉(zhuǎn)眼即至，小弟竟能趕上這件武林中罕見的盛事，老天爺可說待我不薄了。可惜倉促之間，我一家三口沒能給他老人家浩浩準(zhǔn)備一份收禮?！?p> 俞蓮舟笑道：“五弟，小師弟拜入師門前，你是師父他老人家最得意的弟子?，F(xiàn)在你回來了，又已成婚有子，你們一家子三口回來，對于他老人家就是最好的壽禮！”
宋明也笑道：“五師兄，這些年師父他老人家可是經(jīng)常牽掛你的安危，我武當(dāng)?shù)茏有凶呓?，都時刻打聽五師兄你的下落。這次你回來，給師父帶回一個兒媳婦，一個孫子，他老人家肯定樂壞?！?p> “現(xiàn)在師父最得意的弟子可是小師弟了，我是最不肖的弟子，十余年不曾侍奉他老人家在其身邊盡孝，還勞累他老人家牽掛。”張翠山自責(zé)道。
宋明笑了笑。武當(dāng)二代弟子，各有所長，大師兄深通易理，沖淡弘遠；二師兄俞蓮舟最刻苦勤懇練武，武功目前排名二代弟子中第一；三師兄俞岱巖精明強干，師父交下來的事，從沒錯失過一件；四師兄張松溪機智過人；五師兄張翠山文武雙全，五行最高；六師兄殷梨亭最擅長劍術(shù)；七師兄莫聲谷專練外門武功，他日內(nèi)外兼修、剛?cè)岷弦?，有望達到江湖超一流境界。
師兄弟飲酒賞月，說著這些年武林發(fā)生的事情，直讓張翠山感慨江湖一代新人換舊人，江山代有才人出，不過十余年時間，就讓張翠山有些不認(rèn)識這個江湖了。
而這時候殷素素從船艙里出來，坐在張翠山身旁，聽著張翠山師兄弟暢聊，聽到張三豐真人已經(jīng)出關(guān)，在武當(dāng)山等著他們一家三口，殷素素道：“我爹爹昔年跟我說過，他一生所欽佩的人物只有兩位，一是明教陽教主，他已經(jīng)逝世，此外便只是尊師張真人。連少林派的‘見聞智性’四大高僧，我爹爹也不怎么佩服。張真人今年百歲高齡，修持之深，當(dāng)世無有其匹?，F(xiàn)下還要閉關(guān)，是修練長生不老之術(shù)么？”
張松溪笑道：“不是，恩師是在精思武功?！?p> 殷素素微微一驚，道：“他老人家武功早已深不可測，還鉆研甚么？難道當(dāng)世還能有人是他敵手？”
俞蓮舟接過話：“恩師自九十五歲起，每年都閉關(guān)九個月。他老人家言道，我武當(dāng)派的武功，主要得自一部《九陽真經(jīng)》?？墒菐煾府?dāng)年蒙覺遠祖師傳授真經(jīng)之時，年紀(jì)太小，又全然不會武功，覺遠祖師也非有意傳授，只是任意所之，說些給他聽，因之本門武功總是尚有缺陷。這《九陽真經(jīng)》據(jù)覺遠祖師說是傳自達摩老祖。但恩師言道，他越是深思，越覺未必盡然。一來真經(jīng)中所說的秘奧與少林派武功大異，反而近于我中土道家武學(xué)；二來這《九陽真經(jīng)》不是梵文，而是中國文字，夾寫在梵文的《楞伽經(jīng)》的字畔行間。想達摩老祖雖然妙悟禪理，武學(xué)淵深，他自天竺西來，未必精通中土文字，筆錄這樣一部要緊的武經(jīng)，又為甚么不另紙書寫，卻要寫在另一部經(jīng)書的行間？”
宋明其實知道，張三豐的猜想并非沒有道理，雖說《九陽真經(jīng)》放置于《楞伽經(jīng)》，但是不代表《九陽真經(jīng)》就是少林武功，佛教功法。宋明修煉的就是《純陽無極功》，乃是張三豐依據(jù)《武當(dāng)九陽功》完善而成，完全是真宗的道家玄功，純正非常，那經(jīng)文中也都是充滿著道家文字，宋明很難想象，若是《九陽真經(jīng)》當(dāng)真是少林高僧所寫，那該高僧道佛兼修，該是到了何等恐怖的修為。
而此時張三豐時不時閉關(guān)，便是在創(chuàng)造《太極神功》！
只聽俞蓮舟道：“恩師曾說或許這是少林寺后世的一位高僧所作，卻假托了達摩老祖的名頭。恩師心想于《九陽真經(jīng)》既所知不全，難道自己便創(chuàng)制不出？他每年閉關(guān)苦思，便是想自開一派武學(xué)，與世間所傳的各門武功全然不同?！?p> “當(dāng)年聽得覺遠祖師傳授《九陽真經(jīng)》的，共有三位。一是恩師，一是少林派的無色大師，另一位是個女子，那便是峨嵋派的創(chuàng)派祖師郭襄郭女俠?！庇嵘徶鄣?。
殷素素道：“我曾聽爹爹說，郭女俠是位大有來頭的人物，她父親是郭靖郭大俠，母親是丐幫的黃幫主黃蓉，當(dāng)年襄陽失陷，郭大俠夫婦雙雙殉難?！?p> “正是。我恩師當(dāng)年曾與郭大俠夫婦在華山絕頂有一面之緣，每當(dāng)提起他兩位為國為民的仁風(fēng)俠骨，常說我等學(xué)武之人，終身當(dāng)以郭大俠夫婦為榜樣。”俞蓮舟道：“當(dāng)年傳得《九陽真經(jīng)》的三位，悟性各有不同，根柢也大有差異。武功是無色大師最高；郭女俠是郭大俠和黃幫主之女，所學(xué)最博；恩師當(dāng)時武功全無根基，但正因如此，所學(xué)反而最精純。是以少林、峨嵋、武當(dāng)三派，一個得其‘高’，一個得其‘博’，一個得其‘純’。三派武功各有所長，但也可說各有所短。”
當(dāng)今江湖，也就對武當(dāng)、少林等大門大派才知曉當(dāng)年江湖之事，很多幫派早已不知曉數(shù)十年前的事。
正在大家聊起當(dāng)年之事，忽然見岸上灌木之中，刀光閃爍，有人埋伏，前邊蘆葦也透露著詭異，定然有敵人隱藏在蘆葦叢中。
張松溪猛然喝道：“前方是何人？還不快快現(xiàn)身，鬼鬼祟祟難免有失英雄氣概！”
殷素素也知曉晚上注定不平靜，回了船艙保護張無忌，而船家也是經(jīng)驗豐富之輩，立馬將船往岸邊劃去。
只見這時候蘆葦中槳聲響動，六艘小船飛也似的劃了出來，一字排開，攔在江心。一艘船上嗚的一聲，射出一枝響箭，南岸一排矮樹中竄出十余個勁裝結(jié)束的漢子，一色黑衣，手中各持兵刃，臉上卻蒙了黑帕，只露出眼睛。
而且不僅僅如此，從其他方向還有聲響，顯然有人謀劃許久，在這里埋伏他們。
“何方鼠輩，只敢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宋明站在船頭，喝道：“勿讓我武當(dāng)知曉爾等底細，否則定然滅爾等幫派！”
宋明此時也有些怒氣，他們六人一塊，何等強大，除了少林、明教之外，沒人比得上，都足以覆滅其他大門派，而現(xiàn)在竟然還有人不知死活截殺他們。
當(dāng)真武當(dāng)心慈手軟，不會下死手。
“諸位，大家都聽到了嗎，堂堂武當(dāng)?shù)茏?，動不動要滅人門派。那張翠山自甘墮落，與謝遜勾結(jié)，死活不說出謝遜下落?，F(xiàn)在武當(dāng)偏袒張翠山，我等只好今晚拿下他們，再去武當(dāng)找張真人討個說法！”一個蒙面大漢高聲說道，聲音傳得很遠，顯然內(nèi)力不弱。
“你是何東西，也敢要找我?guī)煾赣懝?！”宋明喝道，他可不是宋遠橋等人，以為名門正派就要事事講究規(guī)矩、正義。
人家都不講規(guī)矩，憑什么讓他講規(guī)矩。
偌大的武當(dāng)派，有張三豐這一個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還震懾不住這幫人的野心，難不成一把屠龍刀竟是勝過當(dāng)今武林第一人？
既然這般，那還客氣什么，將這些人全部擊殺，讓江水染紅，也好殺雞駭猴，免得如同原軌跡那般，鬧出了五大門派聯(lián)合眾多武林人士威逼武當(dāng)，活活逼死張翠山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