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鄭長空出門打電話去了，宿芥又垮成了一團泥，化在沙發(fā)上。林靄的臉色很不好，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一掃而空，整個人都散著黑氣，還真挺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怨鬼，但他皮相極好，這大概就是所謂顏值加成，縱然一眼便讓人心驚膽寒，卻又忍不住想湊上去任君采擷。

　　宿芥趴在沙發(fā)上，撐著下巴，突然小聲的笑了。散著黑氣的怨鬼同志一滯，向宿芥望去。

　　趴著的姑娘，長發(fā)松垮的搭在肩頭，她頭發(fā)黑，眉毛也黑，細細長長的，墨綠色的毛衣襯得她成了個紙扎的人，女藝人多半講究白里透紅，宿芥就是慘白，蒼白，白得和鬼一樣。她臉上最抓人的就是那雙眼睛，又大又亮，虹膜的顏色極淺，清澈的像兩汪水。

　　宿姑娘眉眼彎彎，見林靄望過來，勾起不點而丹的嘴唇，喚了一聲：“林哥。”“哎…哎?！绷朱\喉結(jié)上下滑動，周身的黑氣悄無聲息的蒸發(fā)了：“怎么了？”“沒見過你生氣，怪好玩的?！彼薰媚锊恍α耍耦^玩她的手機。林靄哭笑不得，帶著她去了片場。

　　當天的戲簡單，講的是男主下山之前和師妹，也就是女主刨白心意，女演員是個選秀新人，長相甜美，只是經(jīng)驗少，連著幾條都不過，急的快哭了。宿芥抱著衣服水壺，耷拉著腦袋跟在鄭長空后面。

　　“哎，哎！”宿芥循聲望去，是兩個美工組的姑娘沖她招手：“就叫你呢！”宿芥乖巧的走過去，兩個姑娘就拉她坐下，頭發(fā)卷卷的那個說：“你也不嫌無聊，要拍好幾個小時呢。”“就是啊。”另一個染著紅頭發(fā)的姑娘塞給她一把開心果：“你是林哥的新助理？哇這么好！我覺得林哥可好看了，性格也好。”

　　紅發(fā)姑娘蹭到她旁邊：“我早就看那個楊熹微不順眼了，拽的和二五八萬似的，比鄭哥還牛批。”“誰說不是，就你馬離譜?！本戆l(fā)姑娘不住點頭，壓低了聲音道：“我剛才聽見她打電話，我的媽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太嗲了，口區(qū)?！薄半娫?？”宿芥豎起耳朵：“給誰打的呀？”“不知道?！本戆l(fā)姑娘搖頭：“我聽她喊宣宣?！薄芭丁！彼藿纥c點頭。

　　兩個姑娘聊了一會，把目光轉(zhuǎn)向不太說話的宿芥，紅發(fā)姑娘明顯活潑一些，一把抓住宿芥的手：“哇，宿宿你真白，有什么秘方?jīng)]有？”“有，DNA，包用包好?！彼藿婧俸僖恍Γ赃吘戆l(fā)姑娘湊上來，幫宿芥把垂到面前的頭發(fā)別到耳后：“宿宿長成這樣還當助理，要是我就直接出道了?！?p>　　林靄工作過半，女主要拍幾條單人戲，他便到一邊坐著休息，鄭長空遞給他一條巧克力：“我讓小宿叫了夜宵?！薄八四兀俊绷朱\左右看了看，鄭長空拿下巴一指：“那呢。你說你，也不知道給人小姑娘拾掇拾掇，怪可憐的?！绷朱\叼著巧克力，仰頭看他：“老鄭，這不像你的作風啊，生活作風問題？嗯？”鄭長空丟給他一個白眼：“我把這姑娘翻了個底掉，干干凈凈品學兼優(yōu)，而且……你鄭大哥閱人無數(shù)，我覺得這姑娘挺好。”

　　“鄭哥?！彼藿姹е淮虬b盒顛顛地跑過來，剛才兩個美工姑娘非纏著給她編頭發(fā)，這會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清清爽爽的露著，笑眼彎彎的，看的人心里亮堂。宿芥把盒飯一一擺開，這時已經(jīng)快兩點了，林靄隨意扒了兩口，又脫了大棉服，扛著他的打狗棍跟武術(shù)指導走了。

　　第二天上午楊熹微才回來，宿芥卻沒睡，蹲在林靄化妝間門口，黑眼圈都快要垂到嘴角了，見楊熹微回來，她打起精神：“楊姐?！睏铎湮⒖戳怂谎?，依舊是一副搖頭晃腦的樣子，宿芥忍不住聯(lián)想放在車前頭擺來擺去的太陽能娃娃。

　　“這么忠心啊？還蹲這看門？”

　　“林哥讓我看東西?！彼藿嫘÷曊f。楊熹微冷哼一聲，去自己車上休息了。

　　宿芥一天都沒睡覺，林靄看她第三次把速溶咖啡倒進保溫杯里，忍不住道：“你睡會吧，沒事?！彼藿姘芽樟说目Х葪l一折，伸進杯子里攪了攪：“睡不著，我發(fā)現(xiàn)了點好玩的事情?！薄笆裁矗俊绷朱\問，宿芥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楊小姐今天有點不一樣?！彼验T敞開一條小縫，剛好露出和化妝姐姐聊天的楊小姐：“你瞧瞧？”

　　林靄一上眼，楊小姐滿面桃花，便道：“談戀愛了?！?p>　　“嗯?！彼藿婧攘艘豢谒偃芸Х龋骸八龘Q衣服了，今天這件是紅的，昨天那件是白的，衣服上有折痕，說明不是早上才穿的，身上的香水也換了。本能的，男性會認為穿紅色衣服的女性更具有吸引力，我問她昨天順利到家了嗎，她說到了?！彼藿嫘篱L的手指穿過黑發(fā)，做了個摸脖子的動作：“她撒謊了，她沒回家。”女人的眼睛里放出變態(tài)的光芒，林靄默默的打了個哆嗦：“老演繹法了。”

　　“所以我認為，她是去約會了，不對，是去確立戀愛關(guān)系了，且這個人應該是個有點成績的藝人?！?p>　　“你怎么確定？”林靄追問：“怎么就不能是個圈外人？”“我們已知楊小姐鐘情演藝圈，且本人性格突出，她能滿意的男朋友必然滿足收入不錯，相貌英俊，小有名氣的特點。有這個條件的，不涉及演藝圈的有幾個？能看上她？所以我覺得應該是個有點流量的藝人，不然她也不會這樣費心思?！彼藿婧韧昕Х?，洗干凈杯子，又戴上眼鏡：“我留意到她回來之后有打聽你的情況，感覺不太對?！薄八藿闩Ｅ。荒惆职诌€是你爸爸，小人的身家性命可就拜托您了?！绷朱\嘴角咧到耳根，蒼蠅措手：“撿到寶了嘿嘿?！?p>　　城郊足足拍了一周，劇組放大家休整兩天，然后轉(zhuǎn)下一個取景地。林靄開車帶宿芥回了家，宿芥折騰的頭昏眼花，一個死宅，這一周頂她一年的份額了。宿芥睡了一路，幾乎手腳并用的爬進門，重重的摔進沙發(fā)里，震起一片灰塵，她掏出手機，拿給林靄看：“鄭哥給我發(fā)了紅包?！绷朱\看了一眼，繼續(xù)擰抹布擦桌子：“收著吧?！彼藿鏇]說話，林靄打了個電話給家政，一屁股坐在宿芥旁邊，伸頭看了看：“買口紅？這是你能干的事？”

　　“嘉姐那天拉著我試了，我覺得還怪好看的?！彼藿嬗贸壬浖铝藛?，從旅行包里拽出一臺筆記本放在膝上：“鄭哥查出什么了？”“她上的那臺車掛在翔樂文化下一個小助理那，第二次出去拍到她在泠然餐廳吃飯，隨后去開了房，用的自己的身份證，隨行一名男子?！绷朱\捏著手機：“是畢宣?！?p>　　畢宣就是給他瘋狂造瓜的小鮮肉。

　　“泠然餐廳?！彼藿嫔裆?，指著筆記本問林靄：“低級操作，一點挑戰(zhàn)性都沒有。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這不是你桌上那筆記本嗎？”林靄不明所以。

　　“不，”宿芥搖搖頭：“它叫'林哥的私人電腦’，不枉我念叨了這么多天，楊小姐算是沒辜負我?！迸思毎椎氖种冈阪I盤上飛舞，好像一只張牙舞爪的章魚，林靄嘀咕道：“太瘦了。”宿芥沒聽見，專心給他解釋：“這電腦我托朋友編了個程序，只要她拿走了里面的東西，就等于給我開了任意門?！彼央娔X轉(zhuǎn)過來，把一列林靄完全看不懂的東西面朝他，眼睛彎的像月牙：“這是IP地址，你猜是誰？”“畢宣。”林靄脫口而出。

　　“我給你看個好玩的。”宿芥不置可否，笑著把電腦轉(zhuǎn)回去，接著把林靄拉倒身邊：“三，二，一，當當當！”

　　穿的極其簡單的楊小姐和畢小鮮肉突兀的出現(xiàn)在屏幕上，林靄手比腦子快，一把捂住了宿芥的眼睛。

　　林靄：“………”

　　宿芥：“………”

　　“…臥槽，宿姐6啊?！绷朱\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嘆，宿芥滿臉欠揍的謙虛：“客氣了客氣了，是我朋友黑的。不過這不是什么好事啊，千萬別學?！?p>　　林靄：“無中生友？”

　　宿芥：“真友?！?p>　　“要我說這人也是真蠢，非帶回家去看，真是瞎了心了，這不是生怕我扒不出東西來嗎？”宿芥一邊翻一邊開嘲諷，林靄殷勤的給她開了瓶酸奶：“宿姐您喝奶，晚上吃什么，我請客?！彼藿嫜燮ざ疾惶В骸盎疱仭！?p>　　“好嘞?！绷朱\打電話定了位置，宿芥把U盤一拔，電腦啪一合，加了一句：“叫上鄭哥，這事得他來辦?！绷朱\翻了個白眼：“我能想不著？不過，你放了什么在電腦里？”“還能是什么?！彼藿婵戳丝此崮痰呐谱樱浵聛恚?p>　　“你的黑料，什么吃喝抽燙啊不，吃喝嫖賭，不過是假的。”

　　“臥槽？！”林靄手一抖，手機砸在腳面上，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先撿手機還是先掐死宿芥：“大姐你想害死我啊？！”

　　“當然不能。”宿芥舔了舔瓶蓋：“都說了東西攥在我手上，我能叫那傻子撈著好？他們一旦上鉤，東西就會被我換成林哥作曲.avi，林哥背臺詞.avi和林哥耍棍子.avi，借此來弘揚你的正面形象?！薄鞍∵@?！绷朱\居然有一點同情畢宣和楊熹微，拿了假劇本是真的慘。

　　“走吧，去恰火鍋。”宿芥披起衣服，揚了揚手里的U盤：“這小子不干凈，至于怎么辦就是你們公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