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射進(jìn)來了。
陳默皺著眉,感受著那股洶涌的力量在自己體內(nèi)匯聚、壯大,然后彌散、消失。
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對面那頭巨鹿也正用同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甚至還帶上了一絲震驚。
“你的身上……為何連一絲恐懼的蹤跡都尋找不到?!”巨鹿聲如洪鐘,質(zhì)問著陳默。
“這個……解釋起來有點復(fù)雜?!标惸瑩狭藫舷掳?,“不過既然你沒法把我的恐懼具象化出來,是不是就意味著我通過測試了?”
巨鹿長久地沉默后,點了點頭。
“既然沒有恐懼,確實用不著再戰(zhàn)勝恐懼了。我的感覺沒錯,你確實比其他的凡人要特殊一些,或許,把我的力量托付給你,并不是什么愚蠢的決定?!?p> “你手上拿著的,是把刀吧?”它突然問道。
“拆快遞用的,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扔掉好了?!标惸瑩P(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裁紙刀,作勢要丟到一邊。
“不,你待會要用到它?!本蘼官橘胂律眢w,將柔軟的腹部展露在陳默面前。“過來。”
陳默上前幾步。
“把刀給我。”
他把刀遞到它的面前。
巨鹿張開大嘴,磅礴的力量再度噴涌而出,澆鑄在刀身上。
“現(xiàn)在,用這把刀切開我的肚子?!?p> 當(dāng)裁紙刀的刀身變得通透如水晶的時候,巨鹿對陳默說道。
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唄。
陳默倒也坦然,毫不扭捏地一刀捅進(jìn)了巨鹿的腹部。經(jīng)過“加持”后的裁紙刀銳利無比,毫無阻礙地割開了對方的皮肉。
想象中血滋拉乎的景象并沒有發(fā)生,取而代之的是一團(tuán)柔和的光從傷口中滾落出來。
陳默將光團(tuán)捧在手中,掌心傳來溫?zé)岬挠|感。
“吃下去?!彪S著這團(tuán)光芒的離體,巨鹿的聲音明顯地虛弱下來。
陳默手上的光團(tuán)逐漸暗淡,露出光暈下的真實面貌:
一塊橢圓形的物體。
外表光滑,質(zhì)地堅硬。
怎么看怎么像腎結(jié)石。
“吃下去,你才能離開這里?!本蘼箍闯隽怂莫q疑,“你也清楚自己自己沒有選擇,所以不用懷疑我的企圖?!?p> 不能吃……不能吃……
它在騙你……它在騙你!
雜亂的低語聲再次縈繞在陳默的耳邊,如同蟲蟻在心頭爬行,讓他沒來由地?zé)┰昶饋怼?p> 巨鹿沒有出聲制止那些聲音。它在觀察陳默,也是在做最后的判斷。
這個人類真的值得托付嗎?
陳默咬了咬牙。
來歷不明的藥我都吃了,也不差這一個石頭。
但是吃歸吃,給點水咽一下不過分吧?
深吸一口氣,他將石子塞入口中,仰脖吞下。
咳……
果然還是卡住了。
陳默不由地閉上眼睛,靠蓄集唾液幫助石子下咽。
石子落腹的一瞬間,周遭的竊竊私語猛地炸了開來。
他吃下去了?
他吃下去了!
他吞掉了虛囊!他獲得了麖的力量!
他會吃掉我們!就像麖做的那樣!
他會吃掉所有的一切!
不想……不想被吃掉!
救命!救救我們?。?!
“給我閉嘴!”陳默實在難以忍受周遭的嘈雜,睜開雙目怒喝一聲,四下的低語驟然平息。
抬起頭,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那座山頭。
回到了自家的書房之中。
這就回來了?
陳默目光掃過地上散落的快遞包裝,桌上空無一物的試管,還有開著瓶蓋的藥罐,又望向窗外大亮的天光。
不禁扶額。
這一晚上的,都是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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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四十分。
富江市人民醫(yī)院。
“陳先生,你的病情……有點奇怪?!?p> 桌子的那頭,戴著方框眼鏡的中年醫(yī)生瞇著眼睛看著手里的化驗單,好半天才開口道。
“用‘病情已經(jīng)得到控制’來下定論似乎有些不太恰當(dāng)……要知道,對于任何一個漸凍癥的病人來說,病情沒有惡化,就已經(jīng)是非常好的消息了?!?p> “而陳先生你,病情不但沒有往壞的方向繼續(xù)發(fā)展,身體的機(jī)能反而比三個月前還要好上許多。說句難聽的,陳先生你這病,對于身體的損害是不可逆的,即便病情沒有繼續(xù)惡化,肢體也會因為萎縮而變得僵硬且難以協(xié)調(diào)。可在我手里的這份報告中,你的身體指標(biāo)卻與常人并無差異……這著實讓人有些費(fèi)解?!?p> “只能說,在不接受治療的情況下,你能恢復(fù)成這樣,已經(jīng)是個醫(yī)學(xué)奇跡式的案例了。不過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你能來醫(yī)院積極配合治療,這樣康復(fù)的概率肯定要比在家里療養(yǎng)大上許多……”
桌子的這一邊,身材干瘦,但是精神絲毫不見萎靡的年輕男人接過化驗單,目光在那堆晦澀的數(shù)值上簡單掃過一遍,站起了身。
“謝謝你了,何醫(yī)生。一個月后我會再來復(fù)查的?!标惸t(yī)生微微鞠了一躬,面色平靜,看不到任何高興或是意外的情緒。
“哎,行吧。在院治療的費(fèi)用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我理解你的難處……”見陳默仍沒有住院治療的意愿,醫(yī)生也是無奈地嘆息一聲。
“待會我再給你開一些控制病情的藥物,你按時按量服用,會有效果的……其他的我也不多囑咐了,多保重吧?!?p> “我相信能看到你康復(fù)的那天?!?p> “謝謝你,何醫(yī)生?!标惸俅蔚乐x,聲音比剛才顯得更加真誠而有力。
“對了陳先生,還有件事差點忘了說?!焙吾t(yī)生忽然叫住了正要離開的陳默。
“昨天晚上我那個同學(xué)又拉了幾位病友進(jìn)來,把你的位置給頂?shù)袅?,所以沒能拉你進(jìn)群,實在是不好意思。所以我們準(zhǔn)備再開設(shè)一個二群,以便為更多的病患提供互相交流的平臺。這次,一定能讓你成功加入到這個抗擊病魔的大家庭中來……”
“不用麻煩,我已經(jīng)進(jìn)群了?!标惸療崆榈尼t(yī)生微笑道。
他走出房間,輕輕關(guān)上門,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化驗單,本想丟進(jìn)一邊的垃圾桶。
只是手伸到一半,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揉成一團(tuán)的化驗單展開,重新疊成了一個工整的方塊,塞進(jìn)了口袋里。
房間里,何醫(yī)生還沒回過神來。
“已經(jīng)加群了?誰拉他進(jìn)來的?”
“難道是我邀請他的?可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可別是他自己加錯到什么亂七八糟的群里去了吧?”
“算了,晚上再查一遍成員名單吧?!?p> 有些擔(dān)心地嘀咕了兩聲,何醫(yī)生一聲輕嘆,再度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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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華小區(qū),十六幢A單元,201室。
大門口,陳默掏出鑰匙,開門進(jìn)屋。
“小陳啊……小陳!”房門即將合上的時候,一聲蒼老的呼喊從樓梯口響起。
“方叔?有什么事嗎?”陳默推開房門,看著面前有些氣喘的老人,問道。
“早上我發(fā)給你的那個……那個微信紅包,你怎么不收???”
“好端端的,我收您什么紅包呢?!标惸χ氐馈?p> “我不是都說了嘛,那是退你的房租!”老人有些生氣,語氣一重,禁不住咳嗽了兩聲。
陳默還是微笑,“房費(fèi)當(dāng)初都是商定好的,該給多少就給多少,您沒理由要退我錢啊。”
“你都病成這樣了,大爺我還收你那么些錢,那還是人嗎?!”老人聞言兩眼一瞪,低呵了一聲,轉(zhuǎn)而又柔下聲來,勸道:
“小陳,大爺我是心疼你啊。你說你都這樣的家庭了,年紀(jì)輕輕的又得了這樣的病……我看著心里是真的難受!”
“大爺我啊,就是個糟老頭子,別的也幫不了你什么,只想給你減輕些壓力,也許心情好了,病也就沒了呢,你說是吧?”
見陳默張嘴還要拒絕,老人眉頭一蹙,搶先開口:“就這樣說定了!那些錢你要是不收……那就搬走!否則老頭子我晚上覺都睡不好!”
“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少收你一些錢就過不下去了,像你這樣的租客我還有三四個,加上退休金,我去國外旅個游都綽綽有余。你趕緊把紅包收了,別讓我糟心!”
“另外啊,我還要跟你說件事。過兩天,可能會有個小姑娘來跟你合租公寓。”
“合租?”陳默一愣。
“對啊,你不是之前跟我說這公寓是復(fù)式的,好多房間都用不到,怪可惜的嘛。我這才想著,之前有好幾個剛從大學(xué)畢業(yè)的小年輕找我租房子,但是一問價格,還是覺得承擔(dān)不起,就沒租成?!?p> “既然現(xiàn)在你嫌房子大,別人又沒房子住,那正好湊一塊拼房,居有定所,房錢還省了,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當(dāng)然啦,你要是覺得吵鬧,或者不習(xí)慣和別人一起合租,那就當(dāng)我小老頭沒說這事?!?p> “我啊,也是看你這小伙子為人正派,謙遜有禮,家里衛(wèi)生搞得也像模像樣,這才敢把人家小姑娘分到你這邊來的?!?p> “等會方叔,你剛才是說……小姑娘?”陳默滿臉的哭笑不得。
“小姑娘怎么了?人家黃花大閨女一個,長得別提多俊俏了,跟你住一塊還委屈你一個大老爺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方叔……”
“那就不用再多說,這件事就這么決定了!下周一,我就讓人家把行李搬過來,甭管樓上還是樓下的房間,你給人家順出一間來空著?!?p> “你聽我說方叔?!标惸M(fèi)了半天勁,這才打斷了老頭的滔滔不絕?!澳茉跅l件允許的情況下,為別人提供幫助和便利,這種事情我當(dāng)然贊成。但是,我的情況和別人不一樣?!?p> “我畢竟是個病人,而且這個病還很特殊,說不定在將來的某天,就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和困擾,這是我不愿看到的……”
陳默看著老人,他的意思已經(jīng)表達(dá)得很明確了:他并不贊成合租,尤其是跟女孩子一起住。
“說完了?”老人問。
“嗯?!标惸?。
“還以為你要說些什么呢,結(jié)果還是這點事……你的病啊,我早就跟人家說明白了。你猜怎么著?人家小姑娘不僅不介意,還主動提出幫著照看你!”
什么跟什么啊。
陳默徹底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