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九冥癱坐在地毯上，白燼和那個人類女孩已經(jīng)在十分鐘前離開了，走之前人類女孩還送了他兩個字：傻缺。
他可不就是傻缺嘛，明明當(dāng)年隱約覺得父王有些不對勁，但都被他刻意地去忽略了。直到今日，他才終于明白一切。
白燼說得對，倘若他不是從小被狐王看著長大，又恰好繼承了他的九尾，他或許也是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樣的下場。
他勝就勝在比白燼要幸運，狐王需要一個繼承者。
“大人……”
狐九冥瞥了一眼跪在下方的兔兔，“知錯了嗎？”
這小兔子居然去殺了人，吸食人類的精氣。
“知錯了……”兔兔怯生生地回答。
“你瘋了不成？想要修行我可以給你靈力，助你修煉。你知不知道一旦殺了人，身上沾染了血腥氣息，遇到捉妖師會是怎樣的下場？”狐九冥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可是九冥大人您……不也沾了血腥之氣嗎？”兔兔鼓足勇氣抬起頭，在觸碰到他冰冷的眼神后又趕緊垂下了頭。
她的話讓狐九冥一愣，他面上有一瞬間的尷尬。的確，他沒什么資格說她，畢竟他也是殺了人的。
換成過去，妖族壯大，妖精將人類當(dāng)作食物那是很常見的事情。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這個時代靈力稀缺，妖族也是分崩離析。
妖精和捉妖師不一樣，捉妖師靠靈力修行，但若沒了靈力也就是修為停滯而已。但妖精不一樣，沒了靈力，若想要維持法術(shù)和人身，就只能消耗自身的靈力。
久而久之，靈力越來越少，到最后就會化為原型，沒了法術(shù)，和普通的小動物是沒什么區(qū)別的。
現(xiàn)在大多妖都是躲在深山老林以求得一時的安寧，畢竟人煙稀少的地方?jīng)]有污染，靈力也相對來說充沛些。
還有一小部分的妖，或許會為了捷徑，從而去選擇吸食人類的精血。但一旦這樣做了，未來的一百年里日子都過得不是很安生。
因為殺了人族之后，妖的身上就會圍繞著血腥之氣，害的人越多，氣息越重。
這種氣息在身上會存留一百年左右，若是一個妖族被捉妖師遇見，身上若沒血腥之氣那還好說，要是有，那就難逃審判。
兔兔跟了九冥大人這么久，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伤且驗閾?dān)心他，在看到夏橘差點把他扎成篩子時，她決定去幫他。
修為不夠，她就想到了捷徑。
兔子跑得快，她快速下山抓了兩個人，一路上她都在心底不斷祈禱。
祈禱她的九冥大人沒事，祈禱他安然無恙。
但這一切，她都沒有告訴他。
看著跪在地上可憐巴巴的她，狐九冥想要發(fā)火，卻又舍不得對她。只好將一切的煩躁憋在心底，無奈摸了摸耷拉的兔耳朵，說道：“算了，起來吧?！?p> 又不忘補充一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知道了嗎？”
這孩子，真是被他慣壞了。
兔兔小心抬起眼，鎮(zhèn)定地說道：“那大人也要答應(yīng)兔兔一件事！”
看她斬釘截鐵的模樣，狐九冥被她氣笑，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道：“現(xiàn)在是你做錯了事，我在教育你，懂嗎？”還跟他討價還價起來了。
“我不管！反正我答應(yīng)你，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蓖猛弥逼饋恚粫r忘記了尊稱。
她少有這樣稱呼他，一般都是帶著尊稱的，狐九冥倒是有些好奇起來。
他問道：“好，你先說說看?！?p> “我要大人以后都不準(zhǔn)受傷，一點點也不行。像今天這樣身上好多傷口更不行！大人能答應(yīng)我嗎？”兔兔皺著眉，十分嚴(yán)肅地盯著狐九冥。
順著她的目光，狐九冥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傷口，說實話都是一些皮肉之傷。
那個叫夏橘的小姑娘本質(zhì)還是心軟，或許是看在白燼和的一層關(guān)系上，被利刃劃出的傷口看起來駭人，但實則都不是重傷。
不過，“為什么？”狐九冥覺得很奇怪，這兔子是他從狼妖嘴下救出的，后來被他養(yǎng)在身邊當(dāng)侍女。
區(qū)區(qū)一個小侍女，怎么這么關(guān)心他？
看著小兔子的眼神，他手指一顫，不會是……
兔兔沒有注意到她眼神的變化，依舊認真的回答：“這世上再沒有什么會比九冥大人還要重要的了?！?p> 狐九冥一下子愣住，良久過后，才遲疑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小兔子歪了歪腦袋，似乎對他的話很不解，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不知道呀，九冥大人，什么樣子才叫喜歡一個人？”
狐九冥干咳兩聲，有些不自然地說道：“你心里對我是怎么想的？”
“唔……大人是很重要的人，我想永遠陪在大人身邊，不想看到大人受到任何傷害?！蓖猛玫耐獗硎鞘甙藲q的女生模樣，借著溫亭雪的容貌看起來人畜無害。
“若是有一天我永遠離開了，你會怎么辦？”狐九冥沉默片刻后開口道。
不料此話一出，小丫頭如同做錯事般，慢慢將腦袋垂了下來，扁扁嘴小聲說：“我不要大人離開，我會乖乖聽話的……”
忽然聽到她的抽泣聲，隨后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她直接沒忍住哇哇大哭起來：“我就想和大人待在一起，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她誤以為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導(dǎo)致狐九冥厭棄了她。
一想到大人要丟了自己，兔兔哭得越發(fā)厲害了。
“兔兔！”他上前將她的臉板正，收了平日里的嬉笑，認真跟她說：“不可以這樣想，你還小，才兩百歲都不到。而我都已經(jīng)是個千年的老妖怪了，你未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要習(xí)慣一個人去生活。在沒有人保護自己的情況下，你要學(xué)會保護自己?！?p> 最后一句話，是小時候白燼對他說過的話?，F(xiàn)在，他把這句話送給這只小兔子，只希望，未來她能強大起來保護好自己。
“才不要呢，大人去哪兒，兔兔就會在哪兒，我才不要一個人生活?！毙⊥米訐u搖頭，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問道：“不過大人您今天好奇怪啊，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您開始厭煩兔兔了嗎？”
看著她的眼睛，狐九冥忽然想起他們的初遇。
那是二十多年前。
兔兔是只兔子精，還是只丑爆了的兔子。
有多丑呢？丑到她的母親都討厭她。
就像童話故事里丑小鴨的故事一樣，因為太丑，遭到了同類的嘲笑嫌棄，還有無情地驅(qū)趕。
她的原型很糟糕，灰撲撲的毛發(fā)很是稀疏，兔耳朵還一只長一只短。
就連三瓣嘴也是歪的，歪嘴就歪嘴唄，可是她天生齙牙。
這樣一來，丑到出奇！
莫說她同類討厭她，就連兔兔自己也很討厭自己的長相，討厭到從不敢去湖邊。
因為她害怕在水面看到自己那丑陋的倒影。
本來她還想著，倘若有一天修成人形，就不會這么丑了吧。
于是她努力修煉，努力汲取著已經(jīng)稀缺的天地靈氣，日夜不分。
可還沒等到她修成正果的那一日，災(zāi)難就降臨了。
幾個人類來他們的家鄉(xiāng)打獵，她親眼看見自己的兄弟姐妹，還有七大姑八大姨變成了香噴噴的烤肉。
那場面叫一個血腥駭人。
她想著死也要和家人在一起的想法，主動跑到了那幾個正在烤肉的人類腳邊。
“靠！什么玩意？嚇老子一跳！”
那幾個人類一腳將她踢飛，伴著疼痛她聽到他們在議論，說看到一個不明生物，丑到慘絕人寰。
那一摔，將她的右腿給摔骨折了。
一瘸一拐的走向角落，趴在地上疼得眼淚直冒，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
她太笨了，現(xiàn)在這個世道靈力稀缺，修行也不容易，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修成人形。
“你在干什么？”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她抬起頭，看著對方被自己的長相給嚇得后退了幾步。
狐九冥覺得自己活了千年，怕是再也找不到比眼前還丑的生物了。
看他震驚懵逼的樣子，她努力把臉藏在爪子里，她察覺到對方身上有妖氣，于是悶聲問道：“你是什么妖??？”都修成人形了，還真是令人羨慕。
“狐貍?！彼紫峦嶂X袋好奇打量，“你又是什么？”
狐貍？！她心一顫，同時伴著害怕和沮喪，還有一絲絲的解脫。
害怕是因為狐貍和兔子是天敵，她今天大概是要成為眼前這只狐貍的盤中餐了；可他居然沒看出來她是只兔子精，原來她都丑到分不清種族了，還真是沮喪又悲傷。
至于那一絲絲的解脫，她是覺得反正也沒了繼續(xù)活下去的意義了，被吃了也算是個了解。
于是她小聲回答道：“兔子?！?p>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好別致的兔子，這模樣……辟邪不錯?！?p> 辟邪？不錯？是夸她的意思嗎？
她害羞抬起頭，有些興奮，“你剛剛是在夸贊我嗎？”
狐九冥一愣，隨即笑了，說道：“對，就是在夸你?！彼哪抗獗凰耐任?，問道：“受傷了？”說完把手放在了她腿上方，接著她感到一股靈力緩緩輸送進去，簡直不要太舒服。
“你經(jīng)常受欺負嗎？身上這么多傷口?！?p> 她垂下頭，幅度很小的點點頭，“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吃了我??？”
“我干嘛要吃你？”狐九冥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雖然狐貍天生血脈壓制兔子，但眼前的小東西也太丑了些，萬一吃進肚子后拉肚子怎么辦？
她聽到后忽然抬起頭用期盼的目光望著他，仿佛他就是救世主。
“那你可不可以讓我跟著你？我已經(jīng)無家可歸了，你都修成人形了，看起來好厲害。我會做法，我還會打掃衛(wèi)生，我會好多好多事情的……”她只是想讓他收留自己。
狐九冥若有所思，不一會兒，就聽到他的聲音：“好，你叫什么名字？我身邊缺個侍女。”
她搖搖頭，“我沒有……”
“這樣啊……既然你是只兔子精，那就叫兔兔吧，方便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