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張?zhí)旌蜅钚拟茧x開了,這里還在僵持著。
蓮兒的傷在快速愈合,身上的魔氣也愈演愈烈,隱約有要暴走的趨勢。
其實司璃有些擔心,她怕楊心怡他們出去搞事情,如今子陵的身份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司璃往前走了幾步,看著下方正死死將蓮兒抱在懷中的楚祿問道:“你說的司府,可是司盛?”
“你怎么知道?”楚祿詫異抬起頭。
只見司璃把脖子上帶著的玉佩拿了出來,這東西一直伴隨著她,平日里都是藏在衣服里頭。
楚祿大驚,指著她顫聲道:“你……是司府的千金?”
在司璃很小的時候,一次探親,在郊外遇見了虎妖。而他們一家,除了她,其余全部葬身于虎腹。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她從天亮跑到天黑,她不敢停下。
她害怕一停下就會遇到那只可怕的妖精,父親好不容易將她救下,他在司璃的身后大聲地吼著:“快跑!跑啊,不要回頭,一直向前……”再然后,父親的聲音就淹沒了。
她一直不敢回頭,她那時還小,可已經明白了一切的結果。
她,以后沒有家了。
天有不測風云,她再次遇到了一只妖,或許是老天可憐她,讓她遇到了仙女。
是雪歌師姐救下了她。
怕她產生心理陰影,雪歌師姐把她帶回了師門后,就用法術將她的記憶給封印了。
后來她在閉關中,修為大漲,從而意外地將封印給沖開了。
如果一切的意外沒有發(fā)生,楚家長子與司家獨女本是定了娃娃親的青梅竹馬。
忽然間,楚祿懷中紅光大漲,接下來的一幕是令所有人都無法想到的。
楚祿的胸口被一只利爪貫穿,鮮血瞬間染紅了他全部的衣衫。
而那位可憐的姑娘,終于結束了悲慘的一切,漸漸化作了煙霧。
司璃明白,那是她的執(zhí)念散了,所以她也消失了。
原來一直以來,蓮兒的執(zhí)念就是殺了楚祿。
她定是恨極了他。
原本她是想既然他無法接受她,那么她就帶著孩子離開華都城,從此與他楚祿再無干系。
可是他卻連離開的機會都不給她,反而還那樣折磨她。
鐘子陵看著這一切,身體僵硬得如同木偶。
悲傷嗎?他不知道,他從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被師父撿回來養(yǎng)到這么大?,F在突然間告訴他多了個親人,可還沒等他接受這件事,他們又離他遠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只覺腦子里混亂不堪。
“子陵。”司璃準備上前,卻忽然被二師兄攔住。
“小師妹,我知道你喜歡他,換作以前我肯定不會干擾你們??涩F在不一樣了,你們沒有結果的。他是妖,你是捉妖師,你們本就站在彼此的對立面。”
深吸一口氣后,司璃堅定地看著二師兄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他是人也好,是妖也罷,我只知道,他是鐘子陵。”是那個鐘氏光風霽月的大師兄,是那個會紅著臉對她說“我心悅你”的少年,是那個即便被劍刺入胸口疼痛萬分也不忍傷她一分一毫的鐘子陵!
語落,不顧二師兄的阻攔,司璃朝著鐘子陵離開的方向追去。
外面漆黑一片,卻下起了大雨,仿佛也在為這對夫婦落淚。
傾盆大雨之下,鐘子陵也不知是體力不知還是其他,跪在了地上,地面的積水瞬間淹沒了他的膝蓋。
司璃趕緊上前,他眼睛紅彤彤的,臉上早已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走到他面前,也跟著跪了下來,然后將他抱住。
他本來就屬于清瘦,現在更是脆弱的令人心疼。司璃加大了力度,將他抱得更緊了些。
后來的后來,司璃想,如果早知道那時最后一次擁抱他,她一定不會放手的。
肩膀處忽然傳來一陣顫動,她還是第一次見他哭。
大雨之下,他跪在她身旁,哭得像個孩子。
可司璃不知,他哭不是為了楚祿,而是他明白,自己從此再也配不上他的姑娘了。
她是前途明亮的捉妖師,更是未來的燕氏掌門首徒。至于他,今日過后,怕是就是鐘氏的恥辱了。
一只妖或許可以和捉妖師和平相處,但和捉妖門派,甚至是整個百師盟,那是絕不可能。
他鐘子陵,從此再也不能陪在她身邊了。
“我們離開好不好?去一個再也沒有人發(fā)現的地方,就我們兩個人。”司璃小心捧起他的臉,雨水在二人的臉上肆流,叫人幾乎睜不開雙眼。
張?zhí)旌蜅钚拟疾灰娏松碛?,她已經能猜出他們定是去通風報信了。
她絕不會讓他出事。
可是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等明天天亮好不好?”
看著他祈求的眼神,她終于還是忍不住點了頭。
那一夜,他徹夜未眠,坐在房中畫了一夜司璃的畫像,仿佛這樣就能把她印入腦海里。
第二日。
他們手拉手踏出房門的那一刻,靈力就如天羅地網般蓋了過來。
他放開了她的手,司璃明白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和她離開。
前來捉拿鐘子陵的都是各派的長老,但他師父沒有來。
“消息傳得還真是快啊,我跟你們走。”鐘子陵自嘲地笑笑。
“子陵!”司璃伸手拽住他,眼神執(zhí)拗。
“小師妹!”四師兄朝著她大喊道:“你離這只妖孽遠一點?!?p> “子陵不是妖孽!”
“難道你還想同雪歌師姐一樣的下場嗎?與妖為伍,終不會有好下場的?!?p> 司璃一怔,“你說什么?師姐她怎么了?”她的聲音頓時提高了許多。
“師弟!”二師兄警告地看了四師兄一眼。
“師兄,告訴小師妹也未嘗不好。”四師兄轉頭就對司璃說道:“雪歌師姐出事了,她受妖孽蠱惑,竟然反抗師門,然后走火入魔,最后自盡了?!?p> “這不可能!”司璃怔怔搖頭。
就在司璃愣神間,眾人出手,直接想要擒拿鐘子陵。
反應過來的司璃想要上前阻攔,卻被鐘子陵制止。
“司璃,不要?!彼嘈χ鴽_她搖搖頭,他絕不能讓人誤會她與妖勾結。
“我跟你們走。”他愿意接受審判。
最終鐘子陵還是被帶回了百師盟總派,他被綁在捆妖柱上,捆妖柱上凌厲的法術無時無刻不在他身上游走。
痛得他幾乎要暈厥。
而他的師父從始至終都沒來見他,聽說,是病了。
他垂下眸,是他對不住師父。師父一直把他當作接班人來培養(yǎng),而他卻讓他老人家這些年的心血都付之東流。
司璃回了一趟燕氏,她要弄清師姐的死因,卻沒想到直接被長老們禁足。
二師兄前來看望,端起食盒遞給她。
司璃偏過頭去,二師兄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三天后長老就會放你出來了?!?p> “為什么是三天后?”
“三天后一切就塵埃落定了,小師妹,掌門已經將你許配給我了,下個月十五完婚。”二師兄說起這事時面色上止不住的笑意,那是他跪在眾長老面前求來的婚姻。
司璃猛地看向他,質問道:“胡說八道!子陵呢?他現在在哪?”
“他就要受到處決了,聽說是要押進無望山?!彼奶鄣匚兆∷氖郑胺畔掳?,楊氏說你與妖勾結,司璃,你不能落得和燕雪歌一樣的下場?!?p> “你閉嘴!”她怒斥道:“子陵明明答應過我的,他說讓我不要擔心,說他只是半妖,又從未害過人。況且他的師父一向看重他,是絕不會放棄他的?!?p> “那是他騙你的,司璃你要明白一件事,百師盟中的那些老頑固是絕對容不下他的?!?p> “待我們成親后,我會加倍對你好的,忘了鐘子陵好不好?”二師兄幾乎是在懇求她。
她緩緩望向他,緩慢而又冷漠地說:“你真令我惡心?!?p> “他到底哪里好?”
“他給予的愛意,是上天最好的恩賜?!?p> 無望山是個禁地,每個兩百年才會打開一次,里面充滿了煞氣。
可以說,無論是妖是人,進去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
原本百師盟是想用其他的方法處決鐘子陵的,但張氏的首徒張?zhí)焯嶙h,恰巧無望山到了時間要打開,到時候里面的煞氣就會以無人阻擋之勢沖出來。
與其到時候大家耗費靈力去阻擋,還不如直接把罪人給送進去。
山門每次打開就只有一盞茶的時間,而鐘子陵生為妖之子,修為又比較強大,完全可以阻擋一會兒。
待他不能阻擋時,山門也正好到了關閉的時間。
況且聽說百師盟盟主通過占卜,發(fā)現這無望山可能就只剩這最后一次的開合了。往后怕是再也打不開了。
他們站在權力的最高峰,沒有人關心鐘子陵是否害過人,也沒有人在乎這樣對他是否殘忍。他們只會高興,高興這是一種斬草除根的好辦法。
所謂的救世主們,做著自以為是對的事,卻在殘害著無辜的生命。
那天,司璃跪著懇求二師兄。
二師兄答應帶她去看他最后一眼,但是前提要她吃下一種藥,那是可以短時間封住她全部靈力和修為的一種藥。
那天的陽光很好,他遠遠地站在那里,身旁還有人拿著法器束縛著他。
幾日不見,他瘦了許多,臉也變得十分蒼白,毫無血色。
他那樣好看的一個人,如今被折磨得慘不忍睹。司璃死死捂住嘴,無助地哭泣。
二師兄將她的肩膀緊緊攥住,她吃了那藥,現在如同一個廢人,無法掙脫。
“師兄我求求你,你就讓我過去和他道別,我不會惹事的?!?p> 二師兄對她的懇求保持著沉默,見他熟視無睹的樣子,司璃面若死灰。
忽然間她倒退幾步,手中拿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匕首,死死抵在脖子上,瞬間劃破了皮膚。
鮮紅色的血液緩緩流了出來,終于,二師兄微微點了點頭。
燕氏掌門先前走火入魔,在暴斃而亡之前留下兩道指令。
一是讓弟子司璃許配給二師兄,二是讓二師兄接替掌門之位。
因此當二師兄牽著司璃走過去的時候,大家都給他面子而沒有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