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人深感皇上垂愛之至，處處為皇上分憂。皇上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眼下流寇大勢已去，后金卻在又蠢蠢欲動。依奴才之見，蠢蠢欲動的后金，也是皇上的心頭之患?。 ?p> 高起潛微笑著看了看洪承疇，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崇禎。
高起潛終日待在崇禎身旁，雖然身為近侍太監(jiān)，卻對局面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如今的后金對大明，是不共戴天之?dāng)场?p> 此時見洪承疇，一句話說到后金，高起潛也是憂心忡忡。
與洪承疇有著深交的高起潛，只得以談?wù)摵蠼鹬?，相互暗中贊許對方，又對崇禎不斷恭維，以期讓崇禎郁郁寡歡的心情，慢慢開朗起來。
洪承疇和高起潛，當(dāng)著崇禎一唱一和，那些不著邊際的奉承話，讓此時的崇禎，受用不已。
“朕眼下不放心的，是關(guān)外后金又有異動，妄圖南犯遼東京畿。此時此刻，‘己巳之變’的情形，仿佛還在朕的眼前。朕以為，‘己巳之變’雖然已經(jīng)過去，‘己巳之變’的教訓(xùn)，切不可忘記啊！”
崇禎先看了看高起潛，又看了一眼洪承疇，依然陰沉著臉龐。
洪承疇見崇禎提起“己巳之變”，即刻不覺吃了一驚，也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連忙輕輕點了點頭。
“己巳之變”時，洪承疇只是楊鶴手下參政。
洪承疇雖然沒有經(jīng)歷驚心動魄的那一幕，也知道那些不忍目睹的場景，在崇禎心里，是多么的恓惶和恐怖。
“據(jù)說，當(dāng)年袁大人在世時，曾經(jīng)提起過后金進犯京畿的事，明說后金有可能繞過山海關(guān)方向的寧錦防線，從蒙古方向的長城，經(jīng)龍井洪山大安等地侵入關(guān)內(nèi)，而后直達防守嚴(yán)密的京畿。后來的‘己巳之變’，竟然不幸被袁大人，所言中?！?p> 洪承疇看了看高起潛，又看了看身旁的崇禎，遲疑地輕聲轉(zhuǎn)移話題。
此時的崇禎正在興頭上，不料洪承疇轉(zhuǎn)移話題，談起當(dāng)年袁崇煥的事，臉上頓時有了不悅之色。
崇禎心里，比洪承疇高起潛，更清楚當(dāng)年袁崇煥，曾經(jīng)當(dāng)著崇禎的面，談起過后金可能進犯京畿的事。
那時的崇禎，聽罷袁崇煥卓有遠見的預(yù)言，竟然橫眉冷對，嗤之以鼻。
哪曾想，那句話，后來居然變成現(xiàn)實，只因袁崇煥從遼東，千里回京勤王，方才使得崇禎，逃過“己巳之變”的兇劫。
高起潛知道，袁崇煥是崇禎，心里的痛。
崇禎當(dāng)年，聽信后金的離間之計，后來冤殺了一代名將袁崇煥，至今依然懊悔萬分。
高起潛見崇禎緊鎖眉頭，向?qū)γ娴暮槌挟犨f了一個眼色，示意洪承疇快快打住話頭。
“皇上，微臣一時失言。還望皇上治微臣，失言之罪吧！”
洪承疇察覺崇禎，忌諱袁崇煥的話題，連忙欠身打起了哈哈。
“當(dāng)年袁愛卿，的確是對朕，說過那樣的話。只是因為朕，一時的糊涂，居然沒有明白那話里的玄機，以致錯成大錯。”
崇禎想起當(dāng)年錯殺袁崇煥，心里不免懊悔不已，看了看誠惶誠恐的洪承疇，連忙無奈地嘆聲了一口氣。
崇禎說起袁崇煥，不禁期期艾艾，傷心地流下淚來。
此情此景，既讓洪承疇“噗噗”落淚，也讓高起潛唏噓不已。
小院里的氣氛，頓時十分的壓抑，讓人仿佛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小太監(jiān)梅兒，年紀(jì)大約十五歲，緊身的藏青色衣衫，裹著玲瓏?yán)w細(xì)的腰身。
即便如此，也難掩頗具女性的身材。
尤以特意緊裹，卻微微隆起的前胸，儼然亮瞎眾人的眼睛。
梅兒雖然是乳臭未干的小太監(jiān)，卻是感情十分豐富的人兒。
聽罷崇禎與洪承疇高起潛，說罷袁崇煥冤死之事，梅兒眼圈竟然也是紅紅的。
頃刻之間，梅兒眼里的兩滴淚水，像兩顆晶瑩的珍珠，突然掉在地上，不覺摔得個粉碎。
“皇上，今兒的菊花，又多了幾個品種。尤以卷曲的黃色花瓣，真是好看極了?！?p> 高起潛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強打精神看著郁郁寡歡的崇禎，連忙上前柔聲笑了笑。
崇禎沒有理會身旁的高起潛，只是將頭轉(zhuǎn)向不遠處的洪承疇，依然陰沉著那張讓人心悸的臉龐。
“眼前的菊花，和楓樹一樣，真是一年一度秋風(fēng)勁，隔煙霜樹幾度紅??！”
洪承疇看了看盛開菊花，又看了一眼的崇禎，頓時不覺破涕為笑。
洪承疇詩情畫意般的笑言，竟然讓身旁的梅兒，頓時不覺粲然一喜，連忙偷偷看了洪承疇一眼，嘴角揚起一抹隱隱的笑意。
“兩位愛卿，后金一直對天朝虎視眈眈，當(dāng)牢記‘己巳之變’的教訓(xùn)，加強對后金鐵騎的防范，防止重蹈‘己巳之變’覆轍??！”
崇禎沒有興趣談花論草，依然想著遼東軍情。
“皇上說得對??！‘己巳之變’的慘痛教訓(xùn)，微臣應(yīng)該牢記在心。那些逃到山西南部的流寇，也不可掉以輕心??！”
高起潛見崇禎，再次提起“己巳之變”，知道“己巳之變”，在崇禎心里的痛楚。
崇禎再沒有一聲的言語，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對高起潛的回應(yīng)。
高起潛見崇禎已經(jīng)無話可談，連忙向崇禎點了點頭，旋即送洪承疇離開乾清宮。
張獻忠?guī)ьI(lǐng)義軍，來到陽城之后，在密林里悄悄潛伏下來。
連日來，從太原府南撤的各路義軍，一撥撥穿過張獻忠潛伏的密林，向河南西部的濟源，急匆匆而去。
陽城東南的山坳中，張獻忠與將領(lǐng)們，聚在逼仄的營帳里，議論著眼前的局勢。
“大王以為，眼前的局勢，究竟如何？聽說大軍在山西，似乎待不下去了，即刻要撤到黃河以南去，這可是真的嗎？”
將領(lǐng)們剛剛到齊，一位姓劉名占坤的將領(lǐng)，迫不及待站起身來，連忙問對面的張獻忠。
劉威碰了一下劉占坤的肘部，連忙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劉占坤不可著急。
劉占坤會意地點了點頭，連忙將期待的目光，投向?qū)γ娴膹埆I忠。
“去年春夏之交，朝廷開始調(diào)集各路官軍，向山西東中部集結(jié)，妄圖圍剿大軍于洪洞以北，太原以南的廣大區(qū)域。崇禎采納洪承疇建議，合力圍攻在太原以南，洪洞以北的各路大軍，導(dǎo)致各路大軍損失慘重。”
張獻忠看了看劉占坤，站起身來邊走邊分析敵情。
“托老天爺保佑，獻忠與弟兄們，與官軍多次周旋，倒是沒有多大損失，只是打了一些小仗而已?！?p> 張獻忠看著疑惑不解的將領(lǐng)們，捋了捋顎下花白的胡須。
張獻忠的話語剛落，將領(lǐng)們議論紛紛，既感嘆洪承疇心狠手辣，又佩服張獻忠未雨綢繆。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昏暗的營帳里，幾只白色的蠟燭，搖曳著幽幽的亮光，照在將領(lǐng)們的臉上。
帳外的涼風(fēng)，緩緩刮進營帳，帶來陣陣寒意。
“依眼前的情形來看，大軍惟有向河南濟源方向而去，方能擺脫官軍的追擊。”
張獻忠不覺打了一個寒顫，看了看帳外灰蒙蒙的天空，又將目光從帳外收了回來，看著掛在墻上的作戰(zhàn)地圖。
幾年的軍事生涯，張獻忠習(xí)慣了使用地圖。
每當(dāng)義軍和官軍的戰(zhàn)場態(tài)勢，有了新的變化，張獻忠就用紅黑兩色的顏色，將大軍和官軍的態(tài)勢，清楚地標(biāo)注在地圖上。
如此這般的畫弄，讓人抬眼一看，頓時一目了然。
張獻忠無師自通，用紅色，表示義軍人馬的行蹤，用黑色，表示官軍的行蹤。
每每看著辛勞之后的杰作，張獻忠都會端詳良久，看看有無錯漏之處。
末了，默默將地圖，收藏在一方錦緞盒里，吩咐近侍衛(wèi)士精心保管。
“各位將軍快看，這里是陽城的澤州?！?p> 張獻忠手拿小木棍，指著地圖上的陽城澤州。
掛在墻上的地圖，因張獻忠用木棍指指點點，從墻上“嘩”地一聲，突然掉在地上。
將領(lǐng)們見地圖從墻上掉了下來，頓時先是一楞，隨即發(fā)出歡快的笑聲。
李定國站在張獻忠身旁，連忙輕輕撿起地上的地圖，笑著將地圖重新掛在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