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竹籃打水
半月之前,當(dāng)陳琦瑜得知高迎祥李自成羅汝才,再舉義旗攻城略地之時,知道精心設(shè)計的圍剿計劃,已經(jīng)竹籃打水一場空。
對于欲燒三把火的陳琦瑜,不啼一個晴天霹靂。
僅僅半個多月,前方的戰(zhàn)報不斷傳來,全是義軍攻城略地的壞消息。
想到這里,陳琦瑜往天的傲氣,已經(jīng)蕩然無存。
有的是無盡的哀嘆,悔不當(dāng)初的懊惱。
短短十多天,陳琦瑜似乎老了許多。
原來炯炯有神的雙眼,此時已經(jīng)沒有一絲光澤。
頭上濃密的黑發(fā),仿佛在一夜之間,突然白了不少。
滿以為,被困車廂峽的高迎祥,接受招降之后,已經(jīng)大功告成的陳琦瑜,卻不曾料到投降的三萬義軍,磕磕絆絆走出車廂峽之后,竟然毫無征兆說反就反,打得官軍措手不及。
俗話說得好,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陳琦瑜,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但是,此時已經(jīng)為時已晚。
每當(dāng)想到這里,陳琦瑜總是后悔不已。
陳琦瑜踉蹌著走出府衙,站在開闊的高坡上,望著秦嶺南麓車廂峽方向,許久沒有說一句話。
作為城府很深的官場老手,陳琦瑜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尤其讓陳琦瑜擔(dān)心的是,那些朝中奸黨和異己,必定會利用此事,在皇上面前攻訐不已。
疑心甚重,枉過是非,是崇禎的秉性。
從崇禎以往的處事來看,必定拿陳琦瑜是問無疑。
“哎!這該如何辦才好??!”
陳琦瑜倚靠在老槐樹旁,苦惱思索著對策,期待能夠渡過眼前的難關(guān)。
炎炎烈日,灸烤著腳下的黃土地。
難耐的酷暑,讓人感覺窒息。
陳琦瑜雖然站在槐樹蔭下,卻已經(jīng)面色潮紅,不知不覺,汗流浹背。
興許是悲切過度,陳琦瑜感覺心慌胸悶,突然無力地倒在槐樹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陳大人!陳大人!快來人??!陳大人暈過去啦!陳大人暈過去啦!”
張信哲見陳琦瑜突然倒地,連忙大聲呼喊求救。
近旁的護(hù)衛(wèi)聞聲,“呼啦啦”奔了過來,看著倒地不起,倚在張信哲身旁,氣喘吁吁的陳琦瑜。
“琦瑜何以在此處???”
喘著粗氣的陳琦瑜,慢慢蘇醒過來之后,詫異地看著身旁的張信哲,氣若游絲地指了指大槐樹。
陳琦瑜吃力地支起身子,試圖慢慢站起身來,不料體力不支搖搖晃晃,突然向樹旁的小溪方向倒去。
衛(wèi)士眼疾手快,連忙扶住陳琦瑜的腰,將陳琦瑜輕輕攬進(jìn)懷里。
“大人到坡上走了走,也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突然暈了過去。末將連呼帶喊招來眾人,方才將大人從昏厥之中,慢慢救了過來。大人不必再多說話,先躺下靜靜息歇吧!”
張信哲跪在陳琦瑜身旁,哭喪著黝黑的臉龐,頓時泣不成聲。
其實,陳琦瑜的突然倒地,既有天氣炎熱的緣由,又有急火攻心的因素。
由此引起的焦慮和中暑,致使陳琦瑜突然之間,天旋地轉(zhuǎn),全身無力,倒地不起,將張信哲嚇得不輕。
“此乃高迎祥惹的禍,讓琦瑜急火攻心,竟然倒在了此地。如果再讓琦瑜抓住高迎祥,一定先斬后奏,以絕后患?!?p> 陳琦瑜微閉雙眼,依然躺在地上,嘟嘟囔囔的。
“大人,今兒的太陽太毒,先回府衙歇歇吧!”
張信哲看著緩過勁來的陳琦瑜,連忙俯身輕聲勸慰一句。
陳琦瑜輕輕點了點頭,任由張信哲背著陳琦瑜,疾步向府衙方向奔去。
夜深人靜,月影偏西。
閃爍點點的繁星,沒有了月亮的光芒,顯得更加的明亮。
窗外近旁,樹叢里的蟈蟈,一陣高過一陣的喧囂聲,讓心煩意亂的陳琦瑜,無論如何不能入眠。
陳琦瑜躺在錦緞鋪就的大床上,反復(fù)盤算著如何向朝廷,辯解此次招降的失敗原由,究竟找何人,為此次過失,擔(dān)當(dāng)替罪羊。
然而,心力交瘁的陳琦瑜,畢竟已經(jīng)太累。
在不知不覺中,陳琦瑜慢慢睡著了。
也許是心里憂慮太重,陳琦瑜竟然不知不覺,做了一個久違的惡夢。
在令人驚悸的夢境里,陳琦瑜仿佛感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仿佛冷冰冰的,架在陳琦瑜脖子之上。
崇禎站在陳琦瑜身旁,銅鈴般的濃眉大眼,露出讓人心悸的兇光,讓夢境里的陳琦瑜,頓時不寒而栗。
“沒有用的狗東西,枉費朕的一片苦心,居然放走流寇高迎祥?!?p> 崇禎雙眼瞪著陳琦瑜,將朝臣的彈劾奏折,扔在陳琦瑜的臉上。
崇禎說完話,將金色的“斬”字令牌,扔給身旁的監(jiān)斬官,突然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又看著陳琦瑜。
被五花大綁的陳琦瑜,頓時呆若木雞,看著殺氣騰騰的監(jiān)斬官,頓覺背心涼颼颼的。
因脖子仿佛被繩索,勒得緊緊的,無陳琦瑜論如何,也喘不過氣來。
當(dāng)陳琦瑜正在惶惑時,見惡狠狠的監(jiān)斬官,將明晃晃的大刀,突然“嗨”的一聲高高舉起,猛地向陳琦瑜的頸部砍去。
“??!??!?。 ?p> 陳琦瑜被夢里的場景,嚇得不知所措,突然之間,驚叫不已。
凄厲的驚呼聲,頓時警醒了門外護(hù)衛(wèi)。
“陳大人!陳大人!快醒醒!快醒醒!”
護(hù)衛(wèi)連忙推門進(jìn)屋,上前看著驚魂未定的陳琦瑜。
陳琦瑜聽罷護(hù)衛(wèi)的呼喊,突然從噩夢中醒來。
“原來是一場惡夢!此夢,也太奇怪,嚇?biāo)犁ひ?!?p> 陳琦瑜連忙睜開無神的雙眼,感覺渾身大汗淋漓,連忙輕輕嘆了一聲,心里頓時悶悶不樂。
初冬。
紫禁城,籠罩在薄薄的晨霧中。
昨晚氣溫陡降,夜里下起了小雪。
天亮之后,紛紛揚揚的雪花,像柳絮般,依然飄飄灑灑。
皇極殿外的大理石地上,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偶爾可見幾只燕雀,在雪地上蹦蹦跳跳,尋找裹腹的食物。
“皇上,微臣有要事,秉奏皇上呢!”
崇禎剛剛坐到龍椅上,給事中顧國寶,連忙急急地出班。
“莫不是朝中大臣們,又有何天大的事項,瞞著朕呢!如果不是,顧愛卿為何急不可耐?”
崇禎看了看御階下的顧國寶,心里不禁暗暗思襯。
“顧愛卿,究竟有何要事,快快奏來,讓朕聽聽吧!”
崇禎不相信會有此種事,連忙輕輕搖了搖頭,接著展顏笑了笑。
站在崇禎身邊的高起潛,見給事中顧國寶,仿佛有事要奏秉崇禎,心里不覺大吃一驚。
高起潛看了看顧國寶,連忙向不遠(yuǎn)處的洪承疇,悄悄遞了一個眼色。
洪承疇見高起潛意味悠長的眼神,連忙報以難以察覺的微笑,會意地向高起潛,輕輕點了點頭。
“皇上,微臣今天要彈劾的,是陳琦瑜陳大人。微臣以為,身為五省總督的陳大人,領(lǐng)兵在陜西圍剿高迎祥,卻被在湖廣的勝利,沖昏了頭腦,讓困在車廂峽的高迎祥詐降,貽誤朝廷和皇上圍剿流寇之事,犯下罔顧輕敵的大罪,致使流寇東山又起,以致貽害四方。陳大人不但枉顧事實文過飾非,還一味推卸罪責(zé),諉罪于他人,還望皇上細(xì)細(xì)明察?!?p> 顧國寶輕輕咳嗽一聲,連忙趨前兩步看著崇禎。
“顧愛卿說得有道理。高迎祥已經(jīng)降了朝廷,竟然不明不白,又一次反叛而去,其中必有旁人不知道的緣由。如此看來,其中秘密,只有高迎祥知曉。身為朝廷重臣的陳琦瑜,有著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崇禎聽罷顧國寶,彈劾陳琦瑜的諫言,心里頓時火冒三丈。
年初,陳琦瑜擢升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使,總督陜西山西河南湖廣四川軍務(wù),專辦流賊事務(wù)時,崇禎要其恪盡職守,不辱使命。
崇禎沒有想到,陳琦瑜在湖廣取勝,滋生驕傲輕敵情緒。
尤其車廂峽被流寇所詐降,陳琦瑜使已經(jīng)到手的勝利,轉(zhuǎn)瞬之間,又付之東流。
當(dāng)初,陳琦瑜洋洋萬言,上疏高迎祥所部車廂峽被圍,力陳勸降成功之后,實施遣返原籍之策時,信誓旦旦。
朝中也有重臣以為,陳琦瑜的安撫之策,乃為上上之策。
那時的崇禎,也心存僥幸,下旨同意陳琦瑜的奏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