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人的意思是,皇上欽定的分區(qū)負責,重點進攻的圍剿方略,已經(jīng)初見成效,剿滅流寇,指日可待!”
盧象升見崇禎面露慍色,連忙為洪承疇,打起了圓場。
“盧愛卿先別瞎嚷嚷,讓洪愛卿自圓其說吧!”
崇禎轉頭瞪了盧象升一眼,回頭看著窘迫不已的洪承疇。
“眼下,陜西河南湖廣流寇,尤以高迎祥張獻忠兩部為甚。微臣以為,當集中優(yōu)勢兵力,重擊此兩部流寇。如果此兩部流寇,被朝廷所剿滅,其它小股流寇,則不足為懼,可自行潰散。到那時,禍害四方的流寇,不就銷聲匿跡了嗎?”
洪承疇心里頓時一顫,連忙定了定神。
高起潛看了看洪承疇,也為洪承疇剛剛說過的話,從內心由衷地贊許不已,連忙意味深長向洪承疇,悄悄遞了一個眼色。
崇禎慢慢站起身來,在院里來回踱著方步,滿臉皆是凝重的神情,讓身旁高起潛的心緒,又慢慢沉重起來。
洪承疇盧象升,見崇禎又不言語一聲,頓時有些忐忑不安,將目光轉向高起潛,意在讓高起潛,為之打打圓場。
善于察言觀色的高起潛,連連搖了搖頭,示意洪承疇盧象升,稍安勿躁,靜靜等待崇禎發(fā)話。
眼前的情形,高起潛心里有數(shù)。
每當崇禎思索時,如果何人在一旁喋喋不休,就會受到崇禎指責。
今天崇禎惱怒不已,如果再不明事理,那下場是不言而喻的。
“洪愛卿,剿滅流寇,談何容易!朕自繼位以來,先有陜北王二謀逆,后有王嘉胤王自用謀逆,后來是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謀逆。流寇猖獗,既有天災,更有人禍。這些年來,流寇是越剿越多,寇患是越發(fā)嚴重。愛卿,究竟是何回事?難道歷代祖宗打下的江山,要斷送在朕的手里了嗎?”
崇禎慢慢停下腳步,不禁憂心忡忡。
此時的崇禎,感覺身心疲憊。
當年中興大明的雄心壯志,早已經(jīng)被嚴酷的現(xiàn)實,擊得沒有一點蹤影,崇禎心里不禁懊惱萬分。
“微臣不能為皇上分憂,是微臣無能。望皇上降罪于微臣,微臣甘愿受罰?!?p> 崇禎話音剛落,洪承疇盧象升,突然誠惶誠恐,齊齊地跪在地上。
洪承疇盧象升的恐慌狀,讓一旁的高起潛忍俊不禁,卻又不便流露出來,只得悄悄藏在心底,偷偷樂著呢!
“愛卿快快起來吧!流寇屢剿不滅,朕也是有過失的。朕今天既然讓愛卿前來議事,就可以暢所欲言,何以如此慌慌張張的呢?”
崇禎看著跪在地上的洪承疇盧象升,心里的惱怒卻少去了幾分,連忙上前虛扶了一把。
崇禎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在于洪承疇盧象升而言,卻是重若千斤,哪里還敢大大咧咧,只得唯唯諾諾,顫抖著討好崇禎。
身為朝中重臣的洪承疇盧象升,知道崇禎的這個伎倆,已經(jīng)屢試不爽。
崇禎身為高高在上的皇帝,何以能知道個中奧秘,還以為是九五之尊的威嚴呢!
“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先剿滅高迎祥,然后再圖張獻忠。只要將高迎祥張獻忠悉數(shù)屠之,余下的那些小股流寇,則紛紛作鳥獸而散。此乃就是重點突出,不及其余也!”
崇禎看了看盧象升洪承疇,連忙慢條斯理,教導洪承疇盧象升。
“皇上英名!微臣當與洪大人齊心協(xié)力,舉全力追剿高迎祥張獻忠,以解皇上和社稷之憂?!?p> 盧象升見崇禎,贊同洪承疇主張,連忙急急地附和著崇禎。
“微臣謹記皇上的圣諭,傾盡全力剿滅高迎祥張獻忠,以保社稷安穩(wěn)?!?p> 洪承疇見盧象升信誓旦旦,自然也不甘落在其后。
昨夜的一場大風,夾著片片雪花,直至凌晨,方才停了下來。
今天清晨的氣溫,突然降了許多。
御書房里,銅質的暖爐,燃著紅紅的火苗。
盡管已經(jīng)如此,仍然讓人感覺冷颼颼的。
“皇上,今兒天又冷了,還是多穿些衣服吧!如此寒冷的天氣,別著涼了呢!”
高起潛走到崇禎身旁,將一件虎皮夾襖,慢慢披在崇禎身上。
崇禎站在御書房的窗戶旁,看著院里晶瑩剔透的霜花,心里突然拔涼拔涼的。
崇禎沒有心思,再看窗外的景色,轉身看了看身后的高起潛。
匆匆吃過早膳,崇禎乘鑾輿,急急來到皇極殿。
“欣聞幾個月來,圍剿流寇之事,成效斐然。眼前各地流寇,已經(jīng)成了驚弓之鳥,大軍將至,抱頭鼠竄,足見分區(qū)負責,重點進攻方略,已經(jīng)卓有成效?!?p> 溫體仁率文武百官,依例行過朝禮之后,崇禎輕輕干咳一聲。
空曠的皇極殿前,崇禎沙啞的男中音,似乎有些聲嘶力竭,文武百官聽罷,仿佛有種蒼傷之感。
洪承疇向盧象升看去,只見盧象升躊躇滿志,正微笑著看了過來,心里不禁一陣喜悅。
洪承疇主持三邊事務五省總督,雖然也有建樹,但卻頗感身心疲憊,壓力重重。
今由盧象升總督剿寇事宜,深感卸下了千斤重擔,心里頓時輕松了許多。
盧象升連連燒了幾把火,在崇禎眼里顯示著,高于洪承疇的能耐。
洪承疇如釋重負的心情,卻在不知不覺中,又一次沉重起來,不得不警惕眼前,其貌不揚的盧象升。
“流寇是吾朝的心頭之患,如果讓流寇繼續(xù)泛濫,大明的萬里江山,將永無寧日。洪愛卿盧愛卿,為剿流寇之事,不辭辛勞,勞苦功高,朕甚感欣慰,特予褒獎?!?p> 崇禎看著盧象升洪承疇,頓時不擇辭令連連嘉許。
盧象升昨天覲見崇禎時,知道崇禎對圍剿流寇之事,憂心忡忡,一夜忐忑不安。
此時見崇禎,對圍剿流寇之事大加贊賞,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終于慢慢落了地,連忙對洪承疇,輕輕點了點頭。
洪承疇沒有盧象升那般沾沾自喜,卻依然不露聲色,向盧象升遞了一個眼色,將頭轉向崇禎身旁的高起潛。
洪承疇歷來謹慎,不但低調做事,也低調做人。
大凡有了功績,洪承疇也不在人前顯擺,倒樂得耳根子清靜。
如果這是洪承疇的高明之處,倒不如是朝廷環(huán)境惡劣使然。
高起潛正欲看向洪承疇,見洪承疇投來欣慰的目光,也為洪承疇的自知之明,感到欣喜不已。
“承疇感謝高大人,在皇上面前為承疇美言。承疇此生,對高大人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昨天洪承疇離開乾清宮時,見盧象升已經(jīng)先行離去,洪承疇從袖籠里,掏出一塊稀世寶玉,送給身后的高起潛。
“洪大人但凡放下心來,起潛記得大人的好,當然應該在皇上那兒,為大人疏通疏通關節(jié),是為大人圖個平安吉祥吧!”
高起潛知道洪承疇的心意,接過泛著淡藍色亮光,晶瑩剔透的寶玉,細細地看了又看,頓時愛不釋手。
轉眼。
已經(jīng)金秋十月。
一輪皎潔的圓月,掛在晴朗的夜空。
銀色的月光,灑在潼關南原的溝壑卯梁上,越發(fā)顯得朦朦朧朧。
張獻忠與高迎祥,在陜西城固分別之后,馬不停蹄,朝潼關南原而來,此時行進崎嶇不平的驛道上。
“大王,此地是潼關南原地界。過了前面那道山梁,就進入河南靈寶地界。”
李繼偉站在驛道旁,見張獻忠策馬而來,連忙俯在張獻忠耳邊。
“從靈寶到陜州,究竟還有多少路程?”
張獻忠看了看李繼偉,轉頭看著前方的山巒。
“回稟大王,從靈寶到陜州,大約還有八十里地吧!”
李繼偉看著山梁,回頭看了看張獻忠。
“大王,南原之地,道路崎嶇,山高林密,地勢險惡,是不可久留之地。大王還是帶領大軍,快快離開此地為好!”
袁明清見張獻忠猶豫不決,心里有些著急起來,連忙上前提醒張獻忠?guī)拙洹?p> 南原因其位于潼關以南,是一處四面環(huán)山的凹陷小盆地,又因南原靠近潼關,自古以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史上多次大戰(zhàn),都發(fā)生潼關南原。
袁明清見南原四面環(huán)山,地形奇異復雜,提醒張獻忠,是出于對數(shù)萬義軍安??紤]。
“袁將軍言之有理!今夜,大軍必須離開潼關南原,在拂曉之前,到達靈寶以西。稍作休整之后,趕去陜州地界?!?p> 張獻忠看了看袁明清,連忙笑著點了點頭。
劉威和繼偉,得知張獻忠決意離開潼關南原,輕輕舒了一口氣,轉身吩咐三軍快快前行,中途不得擅自停留。
須臾之間,義軍隊伍加快行軍速度。
即使夜色朦朧,騰起的塵土,依然遮天蔽日。
林中驚飛的鳥兒,時不時地從驛道旁飛過,驚得戰(zhàn)馬不停打著響鼻。
張獻忠站在驛道旁,看著從身邊匆匆向南的義軍將士,摸了摸顎下胡須,欣慰地笑了起來。
旋即,張獻忠輕輕揚鞭,抽了抽棗紅馬臀部,向義軍前鋒追趕而去。
劉威袁明清等將領,策馬跟在張獻忠左右,以防突然出現(xiàn)的不測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