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長安城中發(fā)生了一件極為詭異的案子,城南一更夫連日曠工,同僚上門查看發(fā)現(xiàn)其家門緊閉草屋著火,迅速與其同鄉(xiāng)滅火后卻發(fā)現(xiàn)此人橫尸家中。
那人死相尤為奇怪,渾身上下筋脈突出,膚色發(fā)青,更令人驚恐的是此人竟沒有骨骼,只剩下一具軟癱的腐敗皮肉。
更夫的妻子事發(fā)前幾日攜子回鄉(xiāng)探親僥幸逃過一劫,可村中卻傳言乃是因為她一家招惹了邪祟才引發(fā)天劫,眾人皆嫌她晦氣不肯出手相助,紛紛避而遠之。那婦人家宅被焚孩子年幼,母家又貧病交加無奈之下只好上街乞討為生。
玉真觀門前東側的石欄下一對母子衣衫襤褸的跪在地上,草席上的瓷碗里是別人施舍的殘羹剩飯;那母親身形消瘦,雙目懇切的不停向街邊的行人乞求,眼前忽然出現(xiàn)一伙無賴。
那群兇神惡煞搶走婦人剛乞討得來的幾枚銅板,更是將那瓷碗踢翻在地;孩子害怕地躲進母親的懷里,婦人見勢拿起身旁的木棍想要將無賴趕走,其中一個人奪走木棍正欲傷害母子,一對侍從的出現(xiàn)阻止了這人。
不遠處一架華麗的黑楠雕飾馬車停在道觀街前,無賴見來人非富即貴急忙灰溜溜地逃走了。
片刻馬車上走下一豆蔻年華的少女,那少女一身碧落直裾袍流光溢彩,袖口的織金繡綿點綴的恰到好處;垂髻上玉釵和玉冠掩映生姿,柳葉眉下眼眸低垂皎若明月。寒玉簪秋水,輕紗卷碧煙。
那女子踏步進了道觀之中,身邊的丫鬟梅染轉身向那乞討的母子走去。
“這些銀子你拿去,是我們家小姐給你的?!?p> 婦人試探地接過荷包,打開發(fā)現(xiàn)里頭竟有三十多兩銀子,誠惶誠恐地將其還給婢女。
“放心,這不是什么不義之財;我們小姐是盛府的長女,這些銀子是她自己的月銀?!?p> 一番思索之后婦人小心翼翼地收下了,領著孩子連連向那丫鬟磕頭致謝;抬頭卻見到那方才的小姐此刻氣沖沖地走出來,身后的家奴押著一位少男上了馬車。
梅染撇開婦人的手,略帶嫌棄地睨了那臟兮兮的孩童一眼,生怕臟了自己;連忙轉身跟隨小姐上了馬車。
東市安仁坊,盛府
門庭壯麗幽雅,重重影壁曲廊,將人引入那深宅大院;雕梁畫棟、錦繡丹楹,一切有如神工天巧,置身其中卻讓人覺得透不過氣來。
“元妃今日遞了信來,陛下恐怕要立秦王太子?!笔Ⅵ螌胚f給正坐梨木鐫花椅上的父親,他知道妹妹著急立儲一事,可是扳倒秦王又談何容易。
“若是秦王入了東宮,到那時五皇子的機會恐怕更加微乎其微?!?p> “一些宮人傳言,自文國公離京后,秦王常常獨自在立政殿中悶悶不樂;有人說秦王是不滿陛下對莊氏的措置。”
“良機勿失。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該著手實施了?!?p> 后院,宜雨軒
“舒苒,你這是做什么?”
盛夫人今日正安靜地在屋里誦經,一炷香前收到女兒的消息讓她快來于氏的宜雨軒中;剛到此地沒多久就見到舒苒押著盛應蒔回來,還將其用繩索綁著。“快給公子松綁?!?p> 兩個家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縛住的公子松開,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其不快將禍水引到自己身上。
“哎呦~我的孩兒??捎心膬簜??疼不疼?。俊币姷酱司暗挠谑匣鸺被鹆堑厣锨皩⑹P護在懷里,心疼地輕揉寶貝兒子被磨紅的手臂。
盛夫人瞧見咋咋呼呼的于氏便心氣不順,將舒苒拉到自己身邊,遂問道:“你綁他做什么?”
“你問問他自己!今日不光逃學,還……還去玉真觀偷看人家道士!”
盛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霸趺呆[到了如此地步?真是丟人?!?p> “愚昧無知、庸懦無能!”盛舒苒冷眼看著于氏裝模做樣地在院里啜泣。
被舒苒這么一罵,盛應蒔即刻換了一副嘴臉,裝作委屈號啕大哭向于氏訴苦?!澳镉H,阿姐罵我!阿姐冤枉我!我只是去上香的!”
“大小姐,你怎能說這種渾話?應蒔是你的弟弟,他是貪玩了點,可他還小不懂這些,定是被哪戶人家的浪蕩公子攛掇去的?!?p> 盛府家中唯應蒔一個男丁,老夫人極其寵愛,每每惹禍于氏總能為他找借口推脫,大夫人也不好嚴加管教。
“他都十四了,哪有這么大的孩子?!要是父親在此,他哪敢狡辯。”
“舒苒,何必要鬧到你父親那里去,惹他不快?!笔⒎蛉藬r住女兒,她與盛鑫本就琴瑟不調,更不想再生爭端。
盛舒苒見母親猶豫,一時氣在頭上直走上前將那于氏推開,一把抓住盛應蒔的手大聲呵斥。
“梅染!拿戒尺來!”
于氏見此情形速速讓身邊的丫鬟去請大人過來,皺眉驚呼仿若那戒尺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啪!”一聲,疼痛讓盛應蒔不自覺流出眼淚,拼命想要掙開手腕卻又被盛舒苒牢牢扼住。
“你憑什么打我?!”
“我是你長姐,理應對你有督策之責?!?p> 大夫人自誕下舒苒后便再無所出,老夫人與族中耆老也常常怪罪母親。后來于氏誕下了盛府長子,父親與母親生了齟齬;母親心慈手軟向來是待人親和,可于氏仗著父親的寵愛,竟?jié)u漸地要爬到母親的頭上來。
或許是積壓已久的憤怒,舒苒接連打了七八下,那應蒔的手心紅得像要溢出血來。
“今日好大的動靜?!?p> 赫然盛鑫的話語讓舒苒再次揮起的手停在半空,轉身瞧見父親陰沉的臉,只好垂下戒尺低身向父親行禮。
那于氏見盛鑫來了,像得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可憐巴巴地潛然淚下起來?!袄蠣?,應蒔他知錯了。下次如果他再和那些浪蕩子一塊兒鬼混,不需等大小姐教訓,妾先打死他?!?p> “這府中難道你母親與我都不在嗎?竟輪到你來當這個家!”瞧見盛丞相如此動怒,眾人皆驚懼地回避眼神,大氣不敢出。
丞相府邸今日是不得安寧了,可靖恭坊東側那往日熱鬧無比的宣成侯府,今日卻格外的安靜。
聽雨軒內
王禹清挽起衣袖,手中拿起一把馬尾拂塵專心致志地收拾書房;未幾傳來一陣幽幽梅香,再抬頭時卻見一著青綠衣裳的少男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眼前。
“你沒和母親同去洛陽嗎?”
“我剛送母親出了城?!蓖跤碇醒哿σ姷靥嬗砬喽似鹉菚干系淖咸炊汲斜P,接著像是變了一個人,安安靜靜跟在禹青身邊幫忙?!鞍⑿郑赣H好像一直在生你的氣?!?p> “生氣?母親因何生氣?”
“那還不是因為你昨夜答應母親陪她用晚膳,結果你卻沒回來嘛。”王禹之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委婉地不暴露自己真正的意圖。
“昨日大理寺有急事,未時我讓悟非和母親傳過話了;待我回府后母親已經歇下了。今日母親出門得早,我想等母親從洛陽回來再向她謝罪?!?p> 禹青向來是極為孝順的,一聽到母親還在生氣也只會擔心她的身體,絲毫不懷疑此事的真?zhèn)??!澳恰⒛俏宜偎賹懛庑沤o母親?!?p> 王禹之見兄長信了,克制住心底的開心,假意為禹青出謀劃策。“阿兄,我看母親這次可不是你寫封信就能哄好的?!?p>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嗎?”
“母親不是一直喜歡我院里的長春丫頭嘛,我可以把長春讓給母親;但……阿兄你可得好好答謝我?!?p> 禹青盯著王禹之的眼睛,緩緩將手中的毛筆擱下;一下子看清這小子原來早打好了算盤,不緊不慢順著他問道:“你想要什么?”
“我聽聞阿兄你正在調查城南的那件奇案,城中傳得特別玄乎;阿兄……可否讓我去瞧瞧……”王禹之裝作苦惱為難的模樣,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開口。
“大理寺是審案的地方,你一介閑人怎可隨意進出?況且我身為寺丞,又怎能徇私包庇?”
禹青嚴肅地拒絕了禹之的提議。平日禹之再怎么貪玩他都可以縱容,但一旦涉及公務、法政他便會變得方正恪守?!澳赣H那邊,我會自己看著辦的;你給我打消這個念頭!”
王禹之氣餒地嘆了一聲,他就知道阿兄肯定不會答應,之前自己信口開河和晚珘允諾,這下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聽雨軒門外
林晚珘跟著領路丫鬟來到此地,見到屋內王禹之垂頭喪氣地斜身癱靠在憑幾上,而一旁的禹青兄不茍言笑地正坐書案前。
“公子,林二小姐來了?!蔽蚍堑膫髟捵屚跤碇D時坐起身,而后又如霜打了一般望著晚珘搖了搖頭。
“禹青兄?!绷滞慝壩⑽⒑Γ贿厪娜葑匀艉陀砬嘈卸Y,一邊悄悄向王禹之使眼色。
“晚珘姑娘今日來府是?”
“我和禹之約好了今日同去探春宴,可我在街前等了許久不見他身影,便來此尋他了?!?p> 禹青懷疑地看向王禹之,見他微微一愣遂又點了點頭,大步走到林晚珘身邊。“是。我都忘了?!?p> 二人拜別了王禹清,晚珘拉著禹之著急地離開了聽雨軒;禹青皺眉望著二人的背影,不知道二人又要惹出什么禍來。
“今日哪兒有探春宴?”
“你傻啊,我們去殮房?!?p> “兄長沒答應我,大理寺的門郎不會讓我們進去的?!?p> “沒事兒,我有魚符?!?p> “林將軍的魚符!你偷出來的?!”
晚珘一把捂住王禹之的嘴,附耳低聲道:“小點聲。午時之前我得趕緊送回去,可不能讓阿兄發(fā)現(xiàn)?!?p> 同時——刑部大牢前
獨孤夢離
本書中所有名字和歷史無關,若有重名只是巧合;衣物、器件架空設定,不專屬任一朝代。 更夫:每天巡夜敲竹梆子或鑼的人。 寒玉簪秋水,輕紗卷碧煙?!獪赝ン蕖杜谧印ず瑡珊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