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夏燕妮18歲,小學(xué)的年年第一,到了初中就一路下滑,中考失利,各種找關(guān)系,進了市區(qū)一所中專,通過自己的努力,參加全國的3+2招生,終于完成了自己上大學(xué)的夢想。一直以來媽媽都說,考得越遠越好,于是夏燕妮從南通考到了BJ。
1998年的南通,沒有火車,常州的表哥買了兩張火車票,于是夏燕妮帶著一同考上工運學(xué)院的田甜一起從常州坐上了去BJ的“開學(xué)增開班”綠皮火車。
工運學(xué)院就是個三流大學(xué)。這是燕妮表哥定義的。事實也是這樣,沒有名氣,沒有一本二本,基本都是大專,綠取通知書就一張小紅紙,沒有任何設(shè)計感。燕妮選擇工運學(xué)院無非就兩點原因,一是在BJ,二是錄取分數(shù)線低。體驗大學(xué)生活才是最重要的,管他幾流大學(xué)呢。
“臥鋪。慶幸,22個小時的車程,坐票會死人的?!毖嗄菪睦锬?。九月的天氣依然悶熱,火車的窗戶通通打開了,車廂里冒著熱氣,燕妮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快速地扇著她那把自己手寫《琵琶行》全文的紙扇。兩張下鋪,燕妮從心里感激表哥,開學(xué)這個高峰期,能買到臥鋪票已經(jīng)很好了,還是兩張下鋪。
田甜先把行李塞進床下,然后從包里拿出一條浴巾鋪在床上,才小心地坐下,臉紅通通地微喘著氣說:“太熱了,一絲風(fēng)都沒有呀!”“別急,車開起來風(fēng)就呼呼的了!”燕妮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邊扇著風(fēng)邊安慰田甜。
田甜的上鋪和中鋪,是一對小情侶,上鋪的小哥哥不時地在給中鋪的小姐姐投食,看得燕妮好一陣羨慕,再加上小哥哥小姐姐的顏值,燕妮覺得這狗糧吃得真是賞心悅目。
燕妮的上鋪是一個送學(xué)的老父親帶著一個白面書生型的兒子,老父親穿著軍裝,應(yīng)該是個軍人吧,燕妮猜測著。
火車緩緩啟動了,車廂里開始熱鬧起來,先是一波上廁所的,熙熙攘攘了半小時,終于一大半人都爬上了自己的鋪,還有一小部分人坐在靠窗的小桌子邊,喝著冰啤酒,嗑著瓜子,啃著雞爪雞脖子。南北方言在小車廂里混雜著,燕妮好喜歡這種濃重的煙火氣,不一會,她也加入了這些聊天大軍。
田甜上鋪的小情侶一個是科技大學(xué)的,一個是財經(jīng)學(xué)院的,特意買了這趟加班列車,一是因為能買到臥鋪,二是因為這趟車時間長,到了BJ就要各回各校了,自然要依依不舍。
燕妮上鋪的“白面書生”叫劉虎賁,剛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燕妮還是被震懾到了的,但一聯(lián)系上名字的主人,莫名感覺有些不搭,后一細想,一個軍人的父親,給孩子的名字,自然是帶有某些寓意的,至于以后名字跟人是否相配,老父親自然是左右不了的。
老軍人叫劉勇,當了八年的志愿兵,還負過傷,立過個人三等功,腿上有傷,至今行動都不利索。后來退伍了,回來成了一名片兒警。老軍人的嘴里,兒子是優(yōu)秀的,學(xué)習(xí)成績名列前茅,在家懂事聽話,孝順父母長輩,聽上去感覺老軍人在給兒子征婚一樣。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劉虎賁運動細胞不發(fā)達,天天只知道坐在家里看書,快看成書呆子了!
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十點多,田甜已經(jīng)睡著了,虎賁還在看書,燕妮主動要求跟劉勇?lián)Q了床鋪,老人這個腿腳爬去上鋪太不方便了。老軍人萬分感激,劉虎賁也一再表示感謝。燕妮很怕別人那種感激的眼神,于是以最快的速度爬去了上鋪。
第二天,天剛放亮,車廂里就熱鬧起來,有孩子的啼哭,有結(jié)伴去洗漱的,有聊天的,有收拾行李準備下一站下車的,還有小推車的叫賣聲:“瓜子、汽水、方便面!香煙、啤酒、火腿腸”!田甜上鋪的小情侶已經(jīng)洗漱好了,他們正在商量著下一站要下去看看,順便買點地方特色小吃。車站的小吃都是那種包裝好的,燕妮不感興趣。
看著洗漱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得走差不多了,燕妮拉上田甜也去了洗漱間。洗漱間里有兩個大垃圾桶,可能是她們來得晚了,垃圾桶里已經(jīng)堆滿了各種一次性用品以及方便面盒,味道著實不怎么樣,兩個人快速地洗漱完畢,回到了自己的車廂。
劉虎賁手里拿著個盒子站在老父親身邊,正在跟老父親說著什么,見燕妮她們回來了,立刻迎上來說:“這是我媽做的泡椒鳳爪,給你一盒嘗嘗?!毖嗄菀汇?,趕緊伸過手接過來說:“那多不好意思,謝謝了!”田甜用手碰了碰燕妮,意思應(yīng)該推辭一下。燕妮可管不了那么多,誰讓這劉虎賁一下子就送了個她的最愛呢!燕妮顧不上放下洗漱用品,就打開盒子用手抓了一個塞進嘴里:“哇,美味!”車廂里立刻傳來了老軍人開心的笑聲:“哈哈,虎賁,你媽聽到了肯定開心壞了,又有人夸她的雞爪子做得好吃了!”燕妮也跟著嘿嘿傻笑起來。
放好洗漱用品,燕妮端著虎賁給的禮物坐到窗口,邊啃著雞爪,邊看著風(fēng)景。長這么大,燕妮第一次出遠門,北方的種種以前也只是在書上在電視上見過,心里總想著,那些都是美化過的,真正見了,或許并不如此吧!可眼前的景色,確確實實是美得迷人,廣闊的黑土地上,種滿了高粱,那是江南魚米之鄉(xiāng)所看不到的景色,沉甸甸的高粱穗把桿子壓彎了,風(fēng)一吹,隨風(fēng)擺動,像極了江南稻田里的稻草人。
火車掠過一大片高粱地,就看到一條蜿蜒的大馬路?!疤锾?,快來看,有馬車!”燕妮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長這么大,第一回看到真的馬車,而且是在大馬路上走的馬車!“那是騾子。”隔壁車廂的東北大哥嘬了一口二鍋頭,看著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幽幽地說著。
“騾子?騾子是什么?怎么長得跟馬那么像?”
“騾子是驢和馬雜交的產(chǎn)物,這種是馬騾,是公驢和母馬生的,所以比較像馬,還有一種是公馬和母驢生的,就長得比較像驢子?!?p> “唉呀唉呀,長見識了呢!”燕妮歡呼雀躍:“我得記下來!”她真的爬去了上鋪拿了個本子認真的記錄了下來!正記著呢,好像聽到中鋪有人在笑,燕妮探頭一看,正看到虎賁上揚的嘴角!
“哼,有什么好笑的!”燕妮滿臉認真地說“不恥下問懂嗎?”
虎賁依然上揚著嘴角,不置可否。
火車突然停了下來,沒有站臺,離前面一站還有一百多公里。叫來了乘務(wù)員才知道,因為這輛車是增開的,在路上需要停車避讓那些正常班次的列車,夜里已經(jīng)停過兩次了,只是當時大多數(shù)人都在睡夢中,沒有察覺。
火車一停,風(fēng)也就跟著停了。燕妮收起筆記本,拿了本《文化苦旅》坐在了窗口??蛇@個溫度,加上車廂里的嘈雜,哪里還看得進去書。
“冰鎮(zhèn)汽水、冰鎮(zhèn)啤酒、冰棍……”小推車適時的出現(xiàn),車廂里騷動起來。
“給我兩瓶冰鎮(zhèn)汽水”
“我要啤酒,來四聽啤酒”
“給我來根冰棍,熱死了”
……
燕妮要了兩瓶冰鎮(zhèn)汽水,遞了一瓶給田甜。虎賁給父親買了聽啤酒,自己什么都沒買,依舊喝著自己水杯里的水,襯衣隱約看到被汗水浸濕的斑點。那對小情侶買了冰棍,小姐姐趴在中鋪床沿上,小哥哥站在床邊給小姐姐打著扇子。
火車終于又緩緩起動了,車上人歡呼雀躍,風(fēng)又從窗戶吹了進來,暑氣立刻消散殆盡。
一路走走停停,火車終于在夜里21:00到達了首都BJ,比預(yù)計時間晚了整整5個小時。跟虎賁父子話別,這時燕妮才知道,虎賁是人大新生。人大也在HD區(qū),跟工運學(xué)院應(yīng)該離得不是太遠吧?燕妮邊想邊帶著田甜走出了火車站。出站口沒有看到工運學(xué)院的牌子,知道這個點不會有接新生的學(xué)長了。燕妮拉著田甜先去找了個公用電話,各自給家里報平安。電話里,爸爸告訴燕妮,媽媽已經(jīng)哭得睡著了,一直以為燕妮被拐走了!燕妮掛上電話,田甜早已經(jīng)打完電話了!田甜家里是不擔(dān)心的,因為有燕妮在呀!
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燕妮就跟司機說:“大哥,別帶我們繞,你說多少錢我就給多少,太晚了!”
司機大哥也爽氣,一百塊談妥。
后來燕妮才知道,火車站到學(xué)校,打車最多30。
領(lǐng)完生活用品到了宿舍,已經(jīng)快11點了。
BJ九月的夜晚還是很涼爽的,燕妮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心里默默念著:“這就是我的大學(xué),我的大學(xué)!”
陳乙一
這段話是我更到第十章才回頭寫的!我要在此感謝神算凌半仙,是你每天三張推薦票推動著我每天五千字的更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