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宮殿清冷。
一道倩影高挑秀麗,站在欄桿前,四周飛檐長廡,紅墻黃瓦,盡顯皇家威嚴(yán)。
下面有一隊人馬威風(fēng)凜凜地巡過,他們是東宮的守衛(wèi),身穿翊麾校尉的袍服,就跟那個小賊當(dāng)初一樣。
李靈鳳發(fā)了一陣呆,秋風(fēng)格外的凄冷了,不知什么時候,就帶著細(xì)如蠶縷的雨絲,沾在人臉頰上,催著一股涼意。
這一點涼意,讓她從凌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恍然覺得那小賊到了眼前。
他笑的還是那么壞,透著一股痞賴氣,不愧是農(nóng)戶家的野小子,幻覺中都這么討厭,李靈鳳心底暗暗想到。
突然,那個幻覺竟然動了,他手里竟然還有一把油紙傘。
“殿下,小心雨涼?!?p> 李靈鳳猛地一驚,下意識想要捂住身后的屁股,“你怎么來了?”
陳壽自己就帶了一把傘,臨行前還怪綠兒啰嗦,沒想到真下雨了。
他仗著身子最近熬練的不錯,把傘遞給了李靈鳳,也不顧風(fēng)冷雨涼,笑著說道:“我看你前幾天戴的釵子,雖然制作精巧新穎,但是材質(zhì)只是普通的東珠。前幾天我得了幾顆西域喀喇汗的王室寶石,特意找人給你做了一個,你看看喜不喜歡?!?p> 說完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盒,打開之后推到李靈鳳的跟前,果然是璀璨奪目。
陳壽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沒來由打了別人兩頓,以后還怎么相處...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西涼大公主,臨入京那天,城墻上無數(shù)西涼將士直沖云霄的吶喊,至今想來都讓人血熱不已。
李靈鳳一把奪了過來,緊緊攥在手里,嘴上卻冷哼道:“誰稀罕...”
雨下的慢慢大了起來,兩個人都有些話想說,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雨水打濕了陳壽的頭發(fā),順著他的脖子,流到胸口。
“殿下,沒什么事的話,我...我就先告退了?!?p> 李靈鳳揚著下巴,輕輕點了點頭,如同一只高貴的白天鵝。
陳壽咧開嘴,呲著一口小白牙,抱拳離開。
李靈鳳目送著離開,終于低下了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輕輕地嘆息一聲。
她從小盒中,取出那支珠光寶氣的釵子,輕輕地摩挲著。
纏綿的秋雨,交織出一張覆蓋天地的絲網(wǎng),恰如那欄桿前的佳人心思,柔軟細(xì)膩卻又凄凄冷冷。
---
春和殿內(nèi),鎏金銅鶴香爐冒著淡淡香煙,坐著蒲團(tuán)上更元帝一臉虔誠。
外面站著一個中年人,正是當(dāng)朝宰相魏云色,也只有他能在這個時候見到皇帝一面了。
“陛下,河?xùn)|秋汛,黃河決堤,百姓罹經(jīng)天災(zāi),餓殍遍地,實在有違天和,微臣請陛下恩準(zhǔn),下旨開倉放糧,優(yōu)撫災(zāi)民?!?p> 更元帝眉頭一皺,嘆氣道:“上天降下如此汛災(zāi),莫非是朕修道之心不誠,才有如此警示?莫要耽擱朕的修行才好...來人吶,召陳壽入宮覲見?!?p> 魏云色站在原地,雖然隔著重重簾幕,但是也能想象到陛下此時的模樣。
他深深低下頭,藏起眼里一閃而逝的狠色,這西涼賊子已經(jīng)把陛下完全蠱惑住了。
若是再不除去他,就只能除去皇帝了...
過了一會,陳壽匆匆趕到,邁步進(jìn)殿。
老皇帝這才重新開口,“陳壽,河?xùn)|秋汛,死了很多人,你快幫朕算一算...”
陳壽昂首道:“陛下無需擔(dān)憂,此事臣早已于上個月算到,只是唯恐亂了陛下的道心,所以一直沒說。河?xùn)|秋汛,乃是河?xùn)|之事,若是上天示警,那出事的該是京畿才對。既然此事已經(jīng)驚動了圣上,臣的金羽衛(wèi),愿意出京賑災(zāi),為陛下排憂解難?!?p> 魏云色一聽,暗叫一聲不好,趕緊道:“所謂術(shù)業(yè)有專攻,朝中自有戶部衙署負(fù)責(zé)賑災(zāi),就不勞煩陳常侍了吧,常侍還是把心思都用在為陛下煉丹上為好?!?p> 更元帝大表贊同,道:“你就不要分心了?!?p> 陳壽呵呵一笑,“陛下和魏相有所不知,雖然河?xùn)|出事,但是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微臣有意派延慶觀道士,前去河?xùn)|為陛下修建一個道觀?!?p> 又是這招!魏云色心中慍怒,但是滿腔怒火無從釋放。
這小賊還真是一招鮮吃遍天,打著給陛下修建道觀的名號,瘋狂在城郊斂財圈地,多少大臣豪門都被他勒索了一道。
蔣褚才的良田直接被沒收,左哨營被人從營地趕了出來。
更慘的是駙馬都尉王朝隆,直接被強行征收去了一個偌大的莊園,硬是沒敢吭聲。
誰問那些面目可憎的金羽士就是一句話,“是你重要,還是給陛下祈福重要?!?p> 果然,更元帝一聽,馬上笑著答應(yīng)下來,“只要你在京城,朕就放心了。王年,賜下朕的帶印文書,著令地方郡縣,務(wù)必配合延慶觀道長,不得延誤。”
旁邊的老太監(jiān)彎腰道:“遵旨?!?p> 他抬眼看了一下魏云色,彼此一對視,又都低下頭去。
陳壽面帶微笑,顯得十分恬淡,其實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
自己的勢力,終于有機會名正言順地伸到地方去了,河?xùn)|是北方異族進(jìn)中原的必經(jīng)之路,尤其是契丹商人。那可是另一筆不菲的商稅。
至于魏云色,臉色則更加難看,河?xùn)|豪門林立,門閥家族遍地都是,這些家族為了保住自己的權(quán)力,不讓朝廷干預(yù)河?xùn)|,甘愿花大價錢行賄當(dāng)權(quán)者。
他們每年的進(jìn)貢,養(yǎng)活著朝中大批的官員,是魏云色的錢袋子。
一旦讓陳壽開始染指,被他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利益,這小賊不咬一口肥肉才怪。
“昏君佞臣!”
魏云色無意繼續(xù)聽陳壽個更元帝在那討論一些狗屁不通的道心,明眼人一下就能聽出來,陳壽在牽強附會,變著法哄皇帝老兒開心。
但是這就像皇帝的新衣,誰敢站出來說話?老皇帝已經(jīng)老邁不堪,他現(xiàn)在喪失了年輕時候的決斷和睿智,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渴望著虛無縹緲的長生。
或許是時候,給這大齊的天下,換一個君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