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楊謨說的,所有人都一臉茫然,他們對這個并沒有概念,事實上,現(xiàn)存的人對那場災害的映象只有毀了一切而已。
楊謨眨了眨眼:“這樣吧,我給你們講個故事,一個發(fā)生在過去的,被親口轉述的故事。”
……
伴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又是一位同伴倒下,只是,陣地上的人并沒有時間去悲傷;
聲音迅速被零星的槍炮聲音所遮掩,最后消散于風中,一如其代表的東西。
“王帆,還活著嗎?”
細微的問候飄入草叢,半躺在里面的人輕輕的哼了一聲,示意自己還保留著生命跡象。
“阿勇也犧牲了,村子里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
王帆沉默,這情況他也清楚,可那又能怎樣呢,這種情況下,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能夠活下來。
細碎的聲音再度響起,縈繞在耳旁,幾乎要被周圍嘈雜的聲音所掩蓋。
即使如此,王帆仍然在第一時間發(fā)覺,隨后強忍著身上的痛楚與無力,再次拿起了插在腰間的短刀;
俯身側耳傾聽,很快,他就找到了方位,并直接翻身過去,精準地捅在了一處地方;
從未曾聽過,但是異常凄厲的嚎叫從下方傳來,緊握著刀的雙手能夠感覺到下方物體的翻動,只是王帆仍然緊握著,并不斷的往下壓著。
幾分鐘后,隨著這一片土地變得異常肥沃,刀的那一頭也沒有了生命的痕跡,王帆這才松了一口氣,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滑膩的觸感讓他有些頭暈,隨手摸過腹部,原本已經(jīng)開始逐漸止血的傷口再度裂開,鮮血猶如小心一般流出;
“這是,要死了……”
意識隨著血液的流失不斷的消失,最后,王帆緩緩倒在了地上,再不省人事。
腦門上的溫熱觸感喚醒了王帆的一點感知,猶如電腦重啟,全身的機能開始逐漸復蘇,隨之而來的還有如海潮一般的痛苦。
“哥有反應了!他挺過來了!真的!”
狂喜的聲音不斷的回蕩在這一間狹小的房子里,這讓剛剛回復過來的王帆皺起了眉頭,實在是有些嘈雜了。
照看的那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立刻閉上了嘴巴,但卻用雙手捂住了臉,壓抑不住了淚水。
王帆睜開了眼,看見的是坐在一旁埋著臉的妹妹,即使用雙手掩蓋,也收不起來,那從邊緣滴落的淚水。
“小薇,你怎么哭了?”
王帆想要伸出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很是無力,動了動手指之后,就再也動彈不了了。
王薇直接伏在了王帆身旁,小心的啜泣起來,同時說道:
“哥你知道你被送來的時候有可怕嗎?整個人膚色無比蒼白,嘴唇都沒有了紅色,更別說整個腹腔暴露在外面,醫(yī)生都說你是救不回來了,我哀求了許久,他們才看著爸媽的面子上嘗試著救一下。”
休息了片刻,王帆才算有了力量,輕輕的將手抬起,抹了抹王薇腮邊的眼淚:
“小傻瓜,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掉呢,我可是比父母還強的覺醒者呢……”
“覺醒者又怎樣,爸媽還不是回不來了……”
王薇哭的更厲害了,只是依舊在壓低著聲音;
王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了。
一襲雪白的護士走了過來,打斷了這一幕:
“102號病人醒了,現(xiàn)在去檢查一下身體狀況,不得不說,這樣都能活下來,覺醒者果然是一群怪物。”
王薇卻是直接被這句話刺痛了:“才不是怪物呢,他們是英雄!”
護士小姐輕輕的笑了一下,摸了摸依舊殘留著一些稚氣的王薇的頭發(fā);
“我可沒有罵他們哦,這只是一個開玩笑的形容詞,作為英雄,他們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別生氣了,好嗎?”
王薇這才坐下來,看她這表情,應該是依舊沒有放下;
但至少沒有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之中,王帆心里想到。
護士小姐開始詢問:“現(xiàn)在感覺情況怎樣?”
王帆仔細的嘗試了一下,立刻回答道:“全身無力,應該是失血過多的后遺癥;傷口還有些疼痛,但大抵是沒問題了,行動能力應該還有一些。”
護士記錄下情況,隨后將王帆攙扶起來,去向檢查身體的地方。
看見王帆的背影,王薇不由得鼻子又酸了起來,轉頭看向周圍,四人的病房里,其他三人依舊躺在床上,身上的鮮紅是如此觸目驚心,至今依舊昏迷不醒。
至少,我哥他還活著,王薇心里想著。
兩天之后,王薇一臉擔憂的看著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正在活動自己身體的王帆;
“哥,你這樣真的沒事嗎?”
王帆摸了摸王薇的頭:“醫(yī)生檢查都說沒事了,你怕我騙你,還不相信醫(yī)生?”
王薇嘟著嘴:“誰知道你會不會和醫(yī)生聯(lián)合起來,電視上都有那么演過。”
王帆撫額:“少看些那些奇奇怪怪的電視劇,很多人就是被那些東西毒害了……現(xiàn)在好像也沒有的看了?!?p> 搖了搖頭,將這些奇怪的想法從腦海中拋出;
“好了,回家好好休息,時間可不久呢!”
王薇剛想歡呼,隨后臉色又垮了下來:“為什么又要走,這不是剛剛才從前線下來?”
王帆輕輕抱住王薇,語氣很是柔和:“笨蛋,如果我退縮了,你怎么辦?這條戰(zhàn)線都是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組成的,如果我們一個個都畏縮在家里,那像你們樣的人,該怎么辦呢?有些事情總有人要去做的,爸媽他們也不后悔!”
雖然知曉道理,但王薇依舊開心不起來;
腳步走過,在這個倉促建成的醫(yī)院里,即使已經(jīng)盡量完善,但仍然能夠看到粗糙的地方;
本來應該是緩解人們痛苦的地方,卻被一層陰霾籠罩,在路上的人們都對剛走過的這一對兄妹投來羨慕的眼神。
走過住院區(qū),接近大門的時候,隨著警車的鳴笛聲,幾輛救護車打著紅閃燈迅速駛了過來,一名又一名的戰(zhàn)士被抬了下來,原本應該是英姿颯爽的軍裝早已被鮮血所浸染,上面還殘留著奇怪的粘液。
默默目睹著這一波戰(zhàn)士進入,兄妹倆默不作聲。
“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能夠活下來呢……”
“不多吧……”
王薇征征的看著落在地上的內臟碎塊,做出了回答。
……
“當時的戰(zhàn)斗有那么慘烈嗎?”
楊謨督了一眼王羽,其他人也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沒見識,就別亂發(fā)問好嗎,這故事可沒什么地方聽呢!”
楊謨輕咳了一聲:“這確實是個問題,你們隊那場戰(zhàn)斗還沒有多少概念,就這么跟你說吧,在我做了上將之后,手下的軍隊大概是整個守備軍的兩倍,三輪戰(zhàn)役之后直接折損了近半?!?p> 所有人都沉默了,那可是以估計有幾萬人的軍隊!更遑論那時候擁有的科技力量。
……
王帆摸了摸王薇的頭:
“我要走了,在家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p> 王薇眼眸通紅,眼角還閃爍著淚光,一臉委屈巴巴的模樣:“就不能再多陪我兩天嗎?”
用手理了一下鬢角雜亂的頭發(fā),將它小心的捋整齊,讓整個人看的清清爽爽;
雖然并沒有言語,但王薇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活著回來,陪我一起過生日,好嗎?”
王帆想了一下,從腰間取出一個勛章,將妹妹的手掌攤開,將其放在了手心里,再緊緊的握住;
“以我獲得的榮譽擔保!”
“一萬年,不許變!”
王薇強撐起笑容,目睹著王帆轉身離去,最后連影子也看不到;
坐在公共椅上,王薇又一次蜷縮著哭了起來,沒過多久,她就被口袋里的東西硌的慌,卻是哥哥走之前留下來的勛章;
看著這枚小小的東西,王薇緊緊地攥住:“說好的,不許變……”
隨同這返還的戰(zhàn)士一同下車,防線的這一處營地,一時間寂靜的可怕,偶爾才能聽見微弱的呼吸聲。
點名的士兵提醒:“名字,番號!”
王帆不假思索的回答:“西部122臨時團第五小隊隊員王帆。”
士兵翻了翻手上的花名冊,抬頭看了一眼王帆,停頓了一下,這才繼續(xù)說道:
“122臨時團三天前解散了,你已經(jīng)被編入65號正式團特別作戰(zhàn)小隊,地方你已經(jīng)清楚,記得去找長官拿新的銘牌。”
王帆沉默了,編制被取消,意味著他的戰(zhàn)友已經(jīng)死的差不多了,對此,他只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士兵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戰(zhàn)斗常有的,請節(jié)哀。”
王帆收起自己的情緒,向著65號團駐地走去。
聽著后面一個又一個的報號,一個又一個被改了編號的人垂頭喪氣的走著,讓王帆久久無法釋懷;
這是戰(zhàn)爭常有的事,王帆在心里對自己說著。
看著完全陌生的營房,一股酸楚不斷的從心底涌上來,伴隨著的還有大量無名的郁氣,手指在微微的顫抖,他現(xiàn)在很想,很想拿起曾經(jīng)的刀,再殺一個痛快。
新的編排異常的迅速,王帆只是領了銘牌和武器后,直接就跟著完全陌生的隊友上了前線;
漫天的嘶吼聲直沖云霄,密集的槍彈聲此起彼伏,一只不知名的大鳥從遠方滑翔,目的直指正在駕駛機炮的人;
一聲異常突出的槍聲響起,那頭大鳥再也無法保持身形,直接旋轉著,猶如箭頭一般斜斜的插在了地上。
身后的人收起背上的槍,向他面前的人點頭示意。
鏗鏘一聲,背上的雙刀出鞘,王帆舞了一個刀花,腳尖輕輕一點,猶如出出膛的子彈一般直接沖向了戰(zhàn)線,一同而來的,還有小隊里的其他身影。
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山崖之上的狼王,王帆低下頭向著奔襲的狼群沖撞,接觸到的一瞬間,刀刃之舞展開;
刀光縱橫,帶起血肉毛發(fā),血肉撕裂,骨頭斷裂的聲音,混雜著山狼臨死前的哀嚎,這些聲音在王帆的耳朵里,像是給死去的人奏出的挽歌。
殺戮之中,王帆忘記了時間,更感覺不到身體的痛楚,也忘記了自我,他是被隊友的吼叫驚醒的:
“34號,你在干什么,快點收手!”
這一下驟然讓王帆驚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刀正被隊友架著,整個人已經(jīng)跪在了地上,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看他身上新出現(xiàn)的幾道傷口,應該就是自己所為;
隊長走了過來按住王帆的肩膀,盯著猩紅的雙眼:
“你已經(jīng)殺紅眼了,這場戰(zhàn)斗已經(jīng)不適合再繼續(xù)下去了,回去休息,這是命令!”
王帆低下了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