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茹夢坦白
清梅院內(nèi)，蘇茹夢正在沐浴。
散落的黑發(fā)染上花瓣上的微香，蘇茹夢趴在浴桶邊撿起一片調(diào)皮貼在她肩上的花瓣，細細摸了摸，然后用力揉碎。
“嬤嬤，你說人為何會變呢？”蘇茹夢右手微微抬起，微紅的花汁混著水順著她的手指流到手腕上，留下幾條蜿蜒水跡。
云嬤嬤輕輕的替她擦著背，聞言手上停頓了一下，“姐兒怎么突然問這個？”
蘇茹夢換了個方向，整個人靠在浴桶邊，露出手臂讓云嬤嬤擦洗，開口的聲音帶了少女獨有的清越，“娘親在世時，爹爹對我們是真的很好，我只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他帶我們?nèi)ビ瓮妫阒曳棚L(fēng)箏，還教我讀書習(xí)字?！?p> “姐兒，你…都想起來了？”
“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夢了十幾年，夢醒了，我也就醒了?！?p> 云嬤嬤眼睛一紅就要落下淚來，她不是不知道蘇茹夢近來的異常，比以前更安靜更聽話，一個人坐在樹下發(fā)呆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不敢想蘇茹夢徹底醒了。
“姐兒，既然醒了，我們該去和夫人和老將軍說一聲?！?p> 蘇茹夢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撥著水面，激起一陣陣的細微漣漪，目光里盡是凄然，她回來這么久，還未去拜祭過母親和外祖父，“突然醒了，不知怎么說。”
“醒了好，醒了嬤嬤就安心了，等過兩天我去說，去給夫人她們報喜?！?p> “嬤嬤不好奇我為何到今日才跟你說嗎？”
云嬤嬤勾了勾嘴角，眼前仿佛看見了五六歲還帶著嬰兒肥的蘇茹夢，“姐兒小時候就是個有主意的，常常瞞著大人做些讓人意外的事情，你不告訴嬤嬤肯定有你自己的心思，我不想問，只要現(xiàn)在知道就很好了?！?p> 云嬤嬤是第一個知道蘇茹夢不再癡傻的人，心里那么多狂喜那么多心酸都化成了一句，知道就很好了。
“嬤嬤，一個人要是什么都沒有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對嗎？”
“小姐…”云嬤嬤對上蘇茹夢的眼神，那里滿滿的都是冷漠和恨意，“你有我，有二小姐大少爺，還有穆將軍秦嬤嬤，你不是什么都沒有?！?p> 蘇茹夢低下頭，沒有繼續(xù)接話。
不是的，她是什么都沒有的。她只是一個帶著滿腔恨意從地獄爬出來索魂的厲鬼，是從過往偷來這許多的陪伴和溫暖。
她時常覺得自己不是真正的蘇茹夢。
“嬤嬤，我清醒的事情你不要告訴旁人，蘇賢他們今日也許會猜到一些，但不會找到什么證據(jù)的，我不想這么快就將自己暴露出去?！?p> “蘇賢？姐兒，他到底是你的父親?！?p> 蘇茹夢自嘲的笑了笑，拉住了云嬤嬤的手說道：“嬤嬤記住，我的父親死在了我七歲那年，我現(xiàn)在，沒有父親，沒有長姐。”
那眼里深不見底的恨意灼傷了云嬤嬤的眼，她堅定回握住蘇茹夢的小手，應(yīng)道：“好，都聽小姐的?！?p> 兩個人在里面又聊了一些以往的事情，絲毫沒注意正躺在房頂上的影七。
不是影七想當那登徒子，將軍說的是形影不離護她安全，他也不知道蘇茹夢會不會洗澡洗著就淹死了，畢竟是個傻的，只好躺在這里等著救人，偏偏習(xí)武之人這耳力實在過人，就聽到了全部。
“有意思。”影七輕輕呢喃了一聲。
“夢兒，好了嗎？”蘇茹雪抬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好啦！”蘇茹夢穿著褻衣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云嬤嬤上前將門打開。
“來，我給你散散臉上的紅腫?！蹦弥粋€用手帕包著的熱雞蛋，蘇茹雪輕輕的在蘇茹夢臉上滾動，動作溫柔。
“二姐姐，你被打了嗎？”
“沒有，沒被打的，踢的那下也不算重，妹妹不必掛懷?！?p> 細心的不讓雞蛋燙到蘇茹夢，蘇茹雪不時移動雞蛋換位置，再反復(fù)滾動。
“三小姐。”秦嬤嬤抱著一套衣裳進來，“這要進宮的衣服不說要多華麗，但還需端莊大方整潔，小姐你以往都是一些小女兒家的裙裝，好看是好看，但不夠莊重，只有這件還算可以，看來還是要給小姐多做些衣裳了。”
“來，我方才拿出去熏了香，先穿上吧?！?p> 蘇茹夢起身走到鏡前由著秦嬤嬤替她裝扮，秦嬤嬤伺候了太后這些年，手上動作極其麻利，不一會就弄好了。
鏡子里的少女身著銀白色織錦緞納紗卷云紋天青色滾邊交領(lǐng)襦裙，披了一件同色的大袖衫，頭發(fā)綰了個朝云近香髻，精致的云鬢里點綴插著幾朵珠花，再斜插了蓮花發(fā)簪，耳上掛著鏨花黃晶耳墜，細腰曼妙系著蝴蝶結(jié)子長穗白色腰帶，上掛了個海棠金絲紋荷包，腳上穿的是繡玉蘭花綢緞鞋。
“不常見三妹妹如此裝扮，今日一看，真正是個美人。”蘇茹雪由衷的贊嘆道，這衣裳是她親手做的，蘇茹夢以往穿過一次，卻沒有如今驚艷，“秦嬤嬤巧手。”
“非是奴婢手巧，咱們?nèi)〗阍褪翘煜砂愕娜宋?，只是不愛裝扮。”
蘇茹夢點了點頭，應(yīng)和著道：“夢兒就是好看的?！?p> “不知羞?！碧K茹雪笑罵她。
云嬤嬤收拾了澡盆，過來便看見蘇茹夢朝著她的這半邊臉龐雖紅腫已退，但指痕還是明顯，“姐兒雖不曾上妝過，但這臉上還是打些粉蓋蓋，免得在皇后娘娘面前失儀了?！?p> 秦嬤嬤點了點頭，以往為貴人上妝她通常是在挽好發(fā)髻后上，所以剛剛不曾照顧到臉上，于是又將蘇茹夢按回鏡子前開始為她上妝。
蘇茹夢原是沒有這些東西的，還是上次和穆晨游街穆晨買的，從小到大樣樣都是價值不菲，用在臉上也是效果極佳。
不曾上過妝的蘇茹夢也不知道自己原來上妝后是這副模樣，細細描繪過的眉如遠黛，往常沒有多少氣色的雙頰也粉嫩起來，微微畫長了的眼角讓她少了一些稚氣多了幾分嫵媚。
少女已經(jīng)長成了，有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珍珠的光芒即將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