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和顧斯杰混在一起的這半個學期,一直出沒于學校附近的各大網(wǎng)吧。顧斯杰自己雖然有筆記本電腦,但是他也不愛在宿舍自己玩,別人是貪黑起早往圖書館跑,他們倆是貪黑起早的往網(wǎng)吧跑。
周星星一直在各種打工,最近找了一份貼小廣告的工作,一天工資50元。大冬天的老板要求他每天在別人起床之前把學校里告示板、公示墻上貼滿考研保過班小廣告。晚上往男生宿舍門下塞附近超市促銷海報。雖然大清早刷漿糊凍得伸不出手,晚上往人家宿舍塞東西會挨罵,但是不用泡在充斥油煙味的飯館里端盤子,且時間上也相對自由,這他就很知足了。臨近期末,他也沒有什么生活費了,每天只吃三袋方便面,舍不得買一個鹵蛋配著吃,不過這個工作干滿一個月就能拿到1500塊錢,讓周星星對此充滿期待,拿到錢就再不用吃惡心的泡面,能去食堂要個帶葷腥的小炒了。
安平看他辛苦,就幫著他干了兩天,結果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干不下去,實在太遭罪了。天天都有一摞子的小廣告壓過來,星星已經(jīng)發(fā)展到看見空白墻面就撲上去,不貼一張就心癢癢的程度。
終于貼小廣告滿一個月,是周星星領工資的日子了,他早上睡到八點,這是他這個月以來唯一的一次懶覺。吃完了最后一袋泡面,他開心的出門結工資去了。等到五六發(fā)現(xiàn)周星星忘記帶手機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以后了。
“星星,回來啦,開工資挺開心唄?”顧斯杰一邊玩電腦一邊問。
“操他媽的!”周星星耷拉著腦袋進來了。
“不對,星星你這臉咋的了,怎么還壞了呢?”安平眼尖立刻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
“讓人騙了,那老板就是個騙子?!?p> “咋回事,快說?!鳖櫵菇苻D過頭問。
“我去結工資,他說沒我工資,樂意上哪結上哪結去。我說不對啊,咱們有協(xié)議啊,一個月給我1500塊錢。他說沒有,讓我把協(xié)議拿出來,我剛往出拿他就沖過來把協(xié)議搶了過去,撕了個稀巴爛。然后旁邊幾個人圍過來打我,他們一直踹我,我就拼命護著臉,還踢我肚子,一腳踹胃上我吐了一地方便面。最后把我扔出來讓我滾蛋。”周星星因為委屈和疼痛流下了眼淚。
“我操,還有沒有王法了,明擺著欺負學生,你咋不給我們打電話呢?”顧斯杰氣急敗壞。
“他他媽出門忘帶手機,那不在桌子上呢么?!蔽辶孟掳椭赶蜃雷诱f。
“想給你們打電話了,一摸手機沒了,我還以為剛才讓那幫人踹沒了呢?!?p> “走,干他們丫的。欺負咱們學生沒能耐吃啞巴虧,今天不給錢就干死他們?!卑财搅x憤填膺,穿上羽絨服就往外走。
“對,咱們一起去,絕對不能受這窩囊氣。”幾個人異口同聲。
顧斯杰拿起車鑰匙拉著他們直奔騙子那,下車時候顧斯杰從后車廂拿出甩棍和槍刺,幾個人有種豁出去的江湖道義在胸中燃燒,發(fā)誓一定要幫星星討回公道。
前面圍了好幾個人,安平感覺這事可能要砸。果然走近一看,大門緊鎖,還上了鐵鏈子,門前站的都是學生,站在那里手足無措,有幾個女生還哭了起來。
很明顯這些人都是被騙的。
顧斯杰狠狠的踹那鐵門“操你媽操你媽······”
“你們都是被騙的吧?”安平問其中一個女孩。
“是,今天是結賬日子,我們過來時候大門就鎖上了,門上還貼了一張紙,你看吧。”眼淚在女孩眼里轉。
安平接過紙看了一眼上面的字,頓時肺都要氣炸了:活該白給我干活,學生就是好糊弄,樂意上哪告上哪告,隨便,傻逼。
安平氣的把紙團成一團,扔到門上。
回到寢室,周星星坐在床上傻了眼,一分沒拿到,還讓人騙走200塊押金加上一個月的苦工。
“我感覺我看見泡面向我招手了?!?p> “明天再去看一眼,看他們回不回來,咱們再去要錢?!蔽辶桓市牡恼f。
“肯定跑了,上哪找去。算了吧,我就一苦逼命,好事從來找不上我?!?p> 顧斯杰拿出錢包,掏出來1000塊錢,對周星星說:“星星,這錢你拿著,還有十好幾天放假呢,不能頓頓泡面,身體不吃壞了么。”
“杰哥,不用了,我還有點錢,能堅持到回家,你心意我領了,謝謝。你們千萬別同情我,以后我不會再受騙了。”
安平本以為這種情形下星星會接受顧斯杰的幫助,但沒想到星星果斷拒絕了。這么久以來從不知道星星的自尊也是這么強。
周星星的泡面從每天三袋變?yōu)槊刻靸纱?,舍友們怕星星覺得自己還是被可憐的,就裝作很不經(jīng)心的說面包吃不了要過期了你幫我吃一個,誰幫我買十根火腿腸我就拿出三根當跑路費,就連柳成蔭都偷偷往他桌子里放過沙琪瑪。
星星明白這都是變相的幫助,只是人窮氣就短,難免要低頭。
能有朋友幫自己一把,還是應該感激。
還有十來天放假,期末考試也迎來了高峰期,顧斯杰電話加信息問了白依好久,白依才告訴他自己在哪個教學樓復習,抽空出來見他一面,也是一臉的不情愿。
“吃飯了么白依?”
兩個人走在長長的走廊里,旁邊都是舉著書本翻白眼背書的人。
“沒有呢,離食堂太遠了,來回折騰又冷又累,不吃了?!卑滓碌拈L發(fā)垂落下來遮住眼睛。
“怎么能不吃飯呢,你本來就低血糖,再不按點吃飯,跟你說,這都有昏過去的危險?!?p> “我現(xiàn)在就頭暈?!?p> “你看,別在這待著了,趕緊回去吧,吃點東西去好不好?”
“不去,走了自習的位子就沒了,今天好不容易占到的,我還沒復習好呢?!?p> “你這脾氣也夠擰的了。你看這樣行不行,你上我家復習去,那地方大,你自己一屋學習,我家就我自己,爸媽都在外地呢,我也不打擾你?!?p> “嗯?”白依突然眼睛一閃,驚訝的看著顧斯杰。
顧斯杰眼看有戲,馬上又說:“你考試之前都可以在我家住,我給你弄吃喝,保證你不低血糖不頭暈,你要是想回學校,我就開車送你回來,這行吧。”
白依什么都沒說,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放心,我絕對正人君子一枚,對你沒有任何歪心思,晚上你住我家,我回宿舍。在我家你單間雅座,自己安安靜靜的復習多好啊,不用大早上跑這么遠來和他們搶?!?p> 也許是顧斯杰的誠懇打動了白依,也或許是白依真的想找個條件好的地方學習,總之,她這次點頭同意。
下午5點鐘,天就黑了,白依坐在顧斯杰的副駕駛位子上,靠著車窗看著外面閃爍的霓虹,不知不覺的放空了心。
顧斯杰在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不知道白依在想什么,現(xiàn)在也是一樣。車里沒有任何聲音真尷尬,他撥了一下電臺,立刻傳來交通廣播臺聲音洪亮的廣告,買車險送充氣泵之類的。白依驚的突然轉了一下腦袋,顧斯杰這一下感覺更尷尬了,趕緊繼續(xù)調臺。
“我知道他不愛我,他的眼神說出他的心,我看透了他的心,還有別人逗留的背影,他的回憶清除的不夠干凈······”
“停!”白依示意顧斯杰停在這首莫文蔚的《他不愛我》。
“哦,好。”顧斯杰縮回手。
白依將頭放在車的玻璃上,喃喃的跟著哼唱,車里的環(huán)繞立體音響將這憂傷詞調的細枝末節(jié)都呈現(xiàn)的不留余地。
“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電影,他不愛我,盡管如此他還是贏走了我的心·····”
華燈初上的城市,交匯著女子人格分裂的冷漠外表,到底是流彩鮮活了女人,還是女人魅惑了夜晚?
到了顧斯杰的家中,白依發(fā)現(xiàn)這種奢侈的宅院是自己不敢想象的,哪怕自己的內心是個土包子,也要裝出沒有被嚇壞。
顧斯杰翻了冰箱好久都沒有找出可以吃的東西。他撓了撓頭,說應該提前買點東西回來的。
“別麻煩了,我不餓?!?p> “不行,總得預備點吃的啊,你不吃我還吃呢。旁邊有個家樂福,我去看看,再買點熱的東西回來,我還真餓了?!?p> “你家沒保姆?”
“以前有,后來我爸媽去外地做生意,我又住校,就改請小時工了,一個星期搞一次衛(wèi)生?!?p> “這么大的屋子,清理一次也蠻難的?!?p> “是啊,弄這么大有什么用,也沒人住。你在屋歇著,我開車出去買點吃的,一會就回來哦,冰箱里有果汁,你自己倒?!?p> 顧斯杰說完關門出去了,剩下白依開始細細的打量這個屋子。她發(fā)現(xiàn)有錢的人都喜歡那種樸素的實木家具,客廳的抽象畫沒有悖逆整個屋子的格調,反而顯示了主人不俗的品味。臥室里的家紡摸上去真是順滑極了,柔軟寬闊的大床讓人有上去顛幾顛的沖動。開放式的廚房和中間的環(huán)島,正是自己夢寐以求家的樣子。還有那瓷質細膩釉面光亮的骨瓷,散發(fā)著柔和優(yōu)雅的氣息。
It’s perfect!
像個來自異世界的偷窺者,白依抑制著自己的好奇心。等到顧斯杰拎著兩大袋子東西回來的時候,她還是站在中廳里。
“你買了好多啊?!?p> “這還算多,我平時自己也這么買東西?!鳖櫵菇苊撔M屋。
“給,我剛才在家樂福下面的專賣店看見有賣羽絨服,我一眼就相中模特身上穿的這件了,你穿上也肯定好看,我就買回來了,快試試!”
“啊?你給我買羽絨服?”白依驚訝的睜大眼睛。
“是啊,你快試試合適不合適,不合適我再去換。”
白依從袋子里拎出包裝仔細的羽絨服。兩個人將上面的薄紙和黏膠撕去,抖了一抖里面的衣服,領子上松散的藍狐毛華麗麗的抖落出來。
“天哪,真的好美!”
“你穿上?!?p> 白依小心翼翼的穿上這件白色的羽絨服,藍灰色的寬大絨毛將她緋紅的臉龐包裹起來,對著鏡子,她看著自己都發(fā)了呆,原來自己也可以這么美。
“白依你太好看了,就像歐洲的貴夫人,這件衣服正配你?!鳖櫵菇苄拟疋裰碧?。
“我怎么敢收你這么貴重的禮物,這太貴重了,杰?!?p> “不要脫下來,穿著它,你還給我我也穿不了,你現(xiàn)在那件黑色的就別穿了,這樣才稱你。”顧斯杰把著白依的肩膀不讓她脫下這件華美的衣裳。
白依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進顧斯杰的眼里,一時間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呼吸都忘記了節(jié)奏。溫柔的燈光下白依是那么的剔透和高貴,仿佛一碰就會碎掉。
“杰,你可以吻我了?!卑滓垒p輕的閉上了眼睛。
顧斯杰停頓了兩秒,仿佛世界都眩暈了,他緩緩的低下頭,碰觸到那夢寐以求的唇跡。這不是他第一次親吻一個女孩,卻是如此的生澀。
沒有法式的濕吻,更像是高中生戀愛的互碰嘴唇,當他們睜開眼睛開著對方的時候,就不好意思再進行下去了,發(fā)現(xiàn)兩人變成了兩顆立定站立的番茄,紅的熟透了。
“好熱啊,這衣服太熱了。”白依羞赧的低下頭。
“是啊,在屋里穿這個熱,你脫了吧。”
說完這句他覺得說的不對勁,趕緊又說“穿毛衣就行了?!?p> 在剛過去的幾秒,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門夾了一下。
早就應該知道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安平和顧斯杰這一學期玩的快要升天了??荚嚱Y束出成績,安平狠狠的掛了兩科,顧斯杰更是心都不知道飛哪去了,掛了兩科,忘記考一科。只有柳成蔭和孫海玉兩人門門及格,孫海玉更是考了班級第一名。個子小小的他在拿著火車票回家的那天,笑呵呵的站在寢室刺眼的陽光下背上了他黑色的布書包,拖一個碩大的旅行箱。眼鏡滑到了鼻梁下面,高興的不知道扶一下?;丶业南矏傂那樽屢恢蹦瑹o聞的黑瘦男孩笑逐顏開。
周星星在連吃一個月泡面的摧殘下面黃肌瘦,最后兜里剩了20塊錢,8塊錢去玩吧包宿,10塊錢買了回家的火車票,剩下2塊錢坐公交。
他的人生格言從此就是:計劃,讓苦逼活下去。
五六寒假不急著回家,說是要和一個師大的妹子出去旅游。安平收拾東西時候在五六的柜子邊上抽出來一個紙條。原來是一張發(fā)票,上面的所購物品一欄寫著XX神油、XX膠棒、XX情趣內衣。安平看完笑噴了,這小子平時看起來挺正經(jīng)的,沒想到這方面更是上道,走在了宿舍前列啊。
顧斯杰和安平兩人最后走,安平要在學校待幾天,等夏樹放假到這然后兩人一起坐火車回去。顧斯杰在寢室賴著美其名曰陪安平,其實是想和白依再多相處幾天,然后也是送她回家。
閑著沒事顧斯杰就開始瞎琢磨:“我發(fā)現(xiàn)咱們男人就像衛(wèi)生巾?!?p> “哪像???”安平納悶的問。
“都是女性用品唄?!?p> “還真是有點道理?!?p> “這半年我是深有體會,要不我能總結出來么?!?p> “白依答應你沒?”
“沒說。”
“前幾天你不是把她接到你家復習?”
“是啊,所以我考成這個奶奶樣?!?p> “她不讓你學習???”
“沒有,看著她我就學不進去,老激動?!?p> “沒用?!?p> “是,我也老罵我自己,完蛋?!?p> “你在那晃蕩什么呢?”
“我找我飯盒?!?p> “五六床上的那個是不是你的?”
“是,怎么跑這來了呢。我餓了,吃袋泡面?!?p> “這一個月的泡面味兒你還沒聞夠?我他媽一聞都要吐。”
“我操,誰他媽把衛(wèi)生紙掉我飯盒里了?”
顧斯杰一看那紙團的形狀,就感覺不妙。
“是打飛機的紙!”顧斯杰怒吼一聲。
他立刻抬頭看向上鋪,那是周星星的床。一掀開褥子,下面有好多這種紙團,都壓扁了。
“操了,真惡心,把這東西放被下面都不知道扔,還掉我飯盒里了,還他媽咋吃泡面啊?!鳖櫵菇芰⒖虒埡腥恿顺鋈ィ路鸨皇裁礀|西咬到了似的。
“這小子營養(yǎng)狀況都這樣了,不簡單哪!”安平跑過來一起圍觀飛機紙。
“啊啊啊啊啊,我要和周星星絕交!”顧斯杰抓狂了。
“理解萬歲吧,你沒打過???”安平見怪不怪,繼續(xù)玩PSP。
“打過啊,不是和你吹牛......”顧斯杰得意的挑著眉毛。
“你的打擊面這么廣?”
“主樓、圖書館、研究生樓、天臺、體育館、田家炳樓,教工樓?!?p>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手機里有片兒啊,隨時看......就這么簡單?!?p> “真邪惡。”
“那有啥不好意思的,這都很正常,我還見過孫海玉半夜在被窩里呢。”
“啥?他?他平時一看見寢室有放黃片兒的就馬上出去,絕對不看?!?p> “那天我半夜醒了,聽見你床那邊有異聲,我還以為是你不老實呢,后來我仔細看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是下鋪的孫海玉......當時小伙子還挺激動的?!?p> “無語了?!卑财綋u著頭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
“哎呀,大家都一樣,這都是人之常情,感覺來了就別控制,要不就憋出病了,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是是······”
“在精力最旺盛的年紀不戀愛、不做愛,有什么用?”
“你戀了?你做了?真是英雄不問出處,流氓不問歲數(shù)。”
“我······爭取吧!”
安平和顧斯杰能走得比其他人都近,說明了聊天的內容越是猥瑣、越是無下限,朋友關系就會越鐵。事實證明:堅固的友誼果然是從自毀形象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