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的宿舍里,開學之后有一個人遲遲沒有報到,那就是顧斯杰的上鋪——柳成蔭。學習委員到安平宿舍告訴他們,這個人不回來了,他已經(jīng)轉(zhuǎn)學走了。眾生嘩然,安平聽說過小學初中高中轉(zhuǎn)學的,但是還沒聽說大學還能轉(zhuǎn)學的。柳成蔭依靠家里過硬的關(guān)系,轉(zhuǎn)回了他家當?shù)氐囊凰鶐煼额愒盒!=o學校的理由是水土不服,無法適應(yīng)氣候,對環(huán)境不適應(yīng)導(dǎo)致身體強烈反應(yīng)有生命危險。柳成蔭甚至都沒有回到學校收拾東西,大家發(fā)現(xiàn)他的所有個人物品,在放暑假之前都已經(jīng)轉(zhuǎn)移走了,什么時候郵寄的大家誰都沒有看到。如此看來,轉(zhuǎn)學的事情恐怕在上個學期就已經(jīng)在運作了,只是柳成蔭守口如瓶沒有和任何人提起。
顧斯杰聽完之后心里罵了一句“滾蛋”,就拿著廁紙去了衛(wèi)生間。上個期末他在學校的小樹林看見的那一幕,給他的心理上造成了很大的創(chuàng)傷,每當想起來都會覺得自己特別像一個傻逼。他甚至沒有和安平提起這件事的一字一句,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一樣。柳成蔭現(xiàn)在人去樓空,白依退出了他的生活,三個人把這件事直接消化掉了,沒有給別人留有一點牙慧。就連安平問到他為什么不追白依了,他也只是說不喜歡了,沒興趣。
安平經(jīng)常和海濤、大鵬在一起打線上游戲,幾天沒見大鵬上線,就發(fā)信息問他干嘛去了,結(jié)果大鵬告訴他一個很意外的消息,他馬上要做顱內(nèi)手術(shù)!
一直以來大鵬頭痛的厲害,嚴重時候甚至嘔吐,他終于挺不住和家里說了,家里人帶他去省城的權(quán)威醫(yī)院做了腦部檢查,發(fā)現(xiàn)他得的是腦膜瘤,腫瘤的體積增大速度較快,顱內(nèi)壓增高導(dǎo)致他頭暈嘔吐,而且目前看來情況并不樂觀,醫(yī)院建議進行開顱手術(shù)。
“開顱手術(shù)”這件事,安平還是頭一次在現(xiàn)實生活中遇見,他直覺上認為這是一件非??植赖氖虑?,大腦那么脆弱,打開以后再合上,能和原來一樣么?而且大鵬一直看起來都是高高壯壯很健康的樣子,腦瘤這種事怎么會落到他頭上?
安平在電話里安慰了大鵬,自己卻感覺到很慌,拿起手機給同一所學校的白依發(fā)起了信息。
在么?
在。
你知道大鵬得腦瘤了么?
知道了,他和我說了,后天做手術(shù)。
你都知道了???我剛剛和他打電話才知道,太恐怖了,手術(shù)就在咱們市里的腫瘤醫(yī)院做,手術(shù)完咱們一起去看看他吧。
好的,得去看看。
出發(fā)的時間和地點,咱倆后天聯(lián)系,等我信息吧。
好的。
安平擔心做完手術(shù)當天大鵬的身體虛弱,所以和白依約定在術(shù)后第二天去醫(yī)院看望大鵬。兩個人在校門口集合,就一起往公交站走去。
“大鵬都沒主動和我說要手術(shù)的事情,還是我問他,他才說的。”安平說。
“他自己也有點害怕,所以就沒和你們說吧?!卑滓蓝⒅_下的路面。
“那怎么和你說了呢?”安平側(cè)過頭看著白依。
“嗯······大鵬,之前一直在追我?!卑滓乐е嵛岬恼f。
“追你?這小子高中時候喜歡你我知道,都大學呢,還追呢?”安平驚訝的嘴巴張得很大。
“嗯,一直和我有聯(lián)系,他說頭疼惡心,也是我建議他一定要去檢查一下腦CT,結(jié)果,一查查出了問題?!卑滓揽鄲灥恼f。
“哎,好好一小伙子,怎么得了這個病,我查了一下,腦膜瘤這個病挺危險的,不好治啊?!卑财娇上У恼f道。
“而且他長腫瘤的位置并不樂觀,手術(shù)也有很大風險。”白依憂慮的說。
“希望大鵬挺過這一關(guān),可千萬要戰(zhàn)勝這個瘤子!”安平用加油的手勢給自己和大鵬打氣。
白依和安平見面以后。也在小心的觀察安平是否已經(jīng)知道了她與柳成蔭、顧斯杰的事,但是從她的觀察看來,安平好像對此事一無所知。白依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甚至有點感激顧斯杰沒有把這件事向安平和盤托出。
到了醫(yī)院樓下,白依挑選了一束花,康乃馨和百合,搭配了滿天星和石松,看起來頗有小清新的意味。
因為這是腫瘤醫(yī)院,你所看到的每一個舉著吊瓶在長廊來回走路的,扶著墻上的欄桿掛著尿袋緩緩前進的,都是腫瘤患者。無論是惡性的腫瘤還是良性的腫瘤,患者的身心都遭受著巨大的壓力。安平和夏樹都是第一次來腫瘤醫(yī)院,看到這些景象,心中充滿著同情和無奈。人體中存在著60萬億個細胞,哪個不聽話,哪個搞起義,我們的身體就會發(fā)生巨大變化,也許我們此刻看起來蓬勃健康,但是在未來的哪一天也會遭受這一切,完全不可知。
安平和白依七拐八拐的找到了病房,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尋找著大鵬。坐在病床旁的大鵬媽媽回過頭來,看見了安平,立刻站起來招呼兩個人進來。安平看見阿姨的面容憔悴,頭發(fā)隨意的綁著,眼睛腫脹,明顯是剛剛哭過,印象中顯得很年輕的阿姨似乎一下子就老了許多。
大鵬躺在病床上,腦袋上包了很多層的紗布,床頭稍稍抬高,鼻子里吸著氧氣,眼睛微微睜著,看起來腦袋形狀有一點怪異。
安平走過去坐在旁邊,握住了大鵬的手。
“哥們,不用說話,費力氣,我和白依過來看看你。咱們有幾個朋友也想來看你,但是學校離得太遠,我倆離得近,就代表他們了?!卑财娇粗簌i,心里很是疼痛,但是卻要裝出輕松微笑的樣子。
“大鵬,你好好養(yǎng)病,我聽阿姨說手術(shù)挺順利的,養(yǎng)一養(yǎng)就好了。你也別著急回學校,你腦子這么聰明,學校教的那些東西你一看就會?!卑滓罍愡^來坐在床邊說。
大鵬身體還比較虛弱,看著他們兩個,干裂的嘴角露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
“謝謝,我現(xiàn)在特二吧?”大鵬看著安平說。
“二······是有點二,就是這紗布顯得,拆了就好了?!卑财綋现^說:“能不能是朱鐵林當時給你腦袋打壞了?咱得找他賠!”
這時大鵬的媽媽走了過來幽幽的說:“大夫說了,腦瘤和頭部外傷沒有必然聯(lián)系,頭部外傷也不一定導(dǎo)致腦瘤,所以沒有理由和證據(jù)?!?p> 聽完以后安平還是覺得很不甘心,總感覺大鵬這事和朱鐵林有關(guān)系。
大鵬看著白依的眼神明顯溫柔了許多,好像有好多話要對白依說,但是又不好說什么。安平知趣的站起來,讓白依坐在距離大鵬更近的地方。白依愣了一下,明白了安平的意思,就坐在了大鵬的身邊,笑著和他說“你不是說想和我去上海迪士尼玩么?等你病好了,咱們幾個一起去,不過啊,過山車、高空項目就不允許你參加了,但是我可以陪你坐旋轉(zhuǎn)木馬,迪士尼的旋轉(zhuǎn)木馬一定超級可愛,你幫我照好看的照片可以么?”白依笑瞇瞇的給大鵬造著夢,就像是哄一個天真的小孩子。
雖然是一個夢,但是大鵬聽完卻笑了,笑的那樣的放松,露出了一邊淺淺的酒窩。此刻這個年輕的小伙子在病床上虛弱的微笑讓人心疼不已。但那時誰也不知道這一次的見面意味著什么。
走出了醫(yī)院的安平和白依,迎面碰上暖暖的太陽,狠狠的呼吸著外面的空氣,突然覺得健康真好,此刻真好。他倆誰都不敢說大鵬看起來有點嚇人,甚至驚悚,只覺得大鵬這么年輕,一定能好起來的,不久就能和他們一樣走在陽光下,自由的呼吸空氣。
回學校的公交車有很多線路,但是都很擁擠,兩個人挑了一個相對寬松的公交車奔了上去,正好中間位置有一個空位,安平趕緊讓白依坐下,自己則站在她的旁邊,左右手拉著白依前后的椅背,抵擋著背后越來越擁擠的人流。
一路上白依仰著頭和安平說話,安平為了能聽清她的話也俯下身來。他們聊了很多高中時候的人和事,重溫了很多回憶,好像那些事就發(fā)生在昨天,仍然記憶猶新。偷教導(dǎo)主任的紅秋褲掛在女廁所,冬天逃課出去跳大墻把海濤一腳踹下去,安平撞在欄桿上眼鏡折成兩半,在網(wǎng)吧一起組團打游戲······安平感覺白依似乎變得柔和了很多,不再像從前一樣咄咄逼人,讓他望而生卻,反而平添了幾分溫柔和平靜。和現(xiàn)在的白依相處起來,很舒服,不別扭。
回學校的路上,看到一個大爺支著一輛自行車站在路邊,自行車后座上有一個竹籃子,上面蓋著一塊布,兩個人走近才看清,原來籃子里裝著一窩小白兔,每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緊緊的湊在一起,好像一團甜軟的棉花糖,絨嘟嘟的聚在竹籃里面。
“?。嵲谑翘蓯哿?!”白依好像瞬間也變成了和小白兔一樣的乖乖兔。
“你看它們的耳朵都是粉色的,眼睛黑黑的,身體這么小?!卑财街钢渲幸恢恍⊥米?。
白依順著安平手指看過去,拿起了那只小兔子,把它放在手心,撫摸它柔軟的耳朵,說道:“安平,你還記得高中時候你送給過我一只小兔子玩偶么?”
“記得啊,一只小白兔?!卑财近c頭說。
“那個玩偶現(xiàn)在還在我宿舍里,這只小兔子和那個玩偶好像啊,你看這個小鼻子。”白依按了按小兔子的肉粉色小鼻子,抬頭問大爺:“這小兔子怎么賣?”
“20塊錢一只?!贝鬆敾卮?。
“那我買這只?!闭f完白依就掏了20塊錢遞給大爺。
“宿舍讓養(yǎng)么?”安平疑惑的問。
“沒關(guān)系,它很小,我住5樓,宿管阿姨很少來檢查?!卑滓浪坪跻呀?jīng)想好了在宿舍如何養(yǎng)小動物。
白衣抱著小兔子開開心心的往宿舍走去,心中滿是憐愛。安平看著可愛的小兔子和白依興奮的模樣,也心生愉悅。
自從養(yǎng)了小白兔,白依和安平的聯(lián)系也變得頻繁了起來,因為小兔子是十一月份買回來的,所以白依給它取名小十一,在宿舍里面弄了個兔籠,每天精心喂養(yǎng)打理。經(jīng)常拍一些小十一長大的照片給安平,安平也覺得小十一很是可愛。有的時候白依還會約安平一起出去給十一屯糧。
“安平,小十一沒有胡蘿卜了,你下課了么?和我一起去學校外面買一些吧?!卑滓涝陔娫捓镙p快的說。
“好的,那我一會下課去你們宿舍樓下?!?p> 安平下課以后出了教學樓就往宿舍樓趕去,中途接到了夏樹的電話。
“安平,下課了吧,一會吃完飯視頻???”夏樹問。
“啊······那個,一會宿舍聚會吃飯,不回寢室。”安平慌張的扯了個謊。
“哦,那好,你們?nèi)コ燥埌?,回來給我信息哦,少喝點,知道么?”夏樹有一點點失落。
“嗯,知道了,放心,我掛了哦。”安平不知道該說什么,怕被問到其他問題。
“拜拜?!?p> “拜?!?p> 安平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沒有把和白依出去買兔糧的事情如實告訴夏樹,只覺得解釋起來麻煩,而且這樣的小事完全沒有必要告訴夏樹。他和夏樹隔的這么遠,說不說沒有任何意義。這樣想來,安平覺得很多小事,說了和沒說沒有差異,敘述一遍還挺累的,所以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