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都祭天的九龍高閣旁有一片寬敞的地方,平時的燈會、祭祀亦或者慶典都會在這里舉行。
今日的九龍高閣上,坐著玊國的帝后和那位要選駙馬的公主。
“咚,咚,咚……”
高大的壯漢舉著系紅綢的鼓棒敲響了兩人高的大鼓,沉悶的鼓聲令沸騰的人群安靜下來。
這時,一位面白無須的白胖宮人小步上前,他用那尖利的聲音講完冗長的開場詞后,大鼓再響三聲,這場盛會正式拉開序幕。
譚迎霜百無聊賴地端坐在皇后身邊,等著宮女將剝好的葡萄送到她嘴邊。
皇帝含笑看向她,“霜兒也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男子。”
“我誰都不喜歡?!彼訔壍仄沉艘谎巯旅嫖鑴Φ哪凶?,“花拳繡腿,不堪一擊。”
“不喜歡就下一個,我家霜兒選婿,自然是要最好的?!彼孕蟹潘?,皇帝卻毫不介意,反而面帶討好地出聲哄她。
皇后瞪了皇帝一眼:“總之是要選的,這么多人,我不信沒有一個是她看得上眼的。”
其實并不是。
譚迎霜是高傲,但也不是目中無人,她不該否認別人的優(yōu)秀,但她更不想嫁人。
如今裝出一副眼高于頂的樣子,不過是權宜之計。
她不在意,可是帝后卻很認真。
家世、相貌、人品、能力,這對玊國權利頂端的夫妻拿著毛筆,仔仔細細地點評著每一個兒郎。
站在溫泠后面的兩人抓著把瓜子咔噠咔噠地嗑得歡快,而且嘴上還在叭叭地議論。
“喲,這少年郎彈琴的樣兒看著就讓人心里舒坦?!?p> “我覺得剛剛那個穿白衣的好,瞧著就是溫柔體貼的性子?!?p> “那個梳辮兒的也不錯,高高大大的,那身材,嘖嘖嘖……”
“有什么用?還不如那個束金冠的,忒富了?!?p> 她們是怎么做到一邊嗑瓜子一邊閑談的?
溫泠心中疑惑,便回過頭去看他們。
“喲,這姑娘俊誒,可許人家了?”瘦高的婆子捏著手絹往溫泠臉上一甩,湊到她面前笑得見牙不見眼。
“要說親找我呀!我手里的郎君個頂個的好,姑娘打聽打聽,國都誰不知道我賽紅娘的名兒?”另一個矮胖的婆子擠開剛剛還相談甚歡的同伴,自夸的話跟倒豌豆一樣嘩啦啦往外蹦。
“什么賽紅娘,我還勝月老呢!你說親的本事但凡有你嘴皮子一半利索也不會輸給我!”
“誰輸給你了?就你那渾身上下沒二兩肉的樣子,哪里比得過我?哪有我喜慶?”
兩人說著說著就吵開了,溫泠僥幸逃過一劫,扯著樂不可支的崔濯悄悄開溜。
“慫!”崔濯屈指敲掉她拉著自己的手,“你的力氣什么樣沒數嗎?輕點兒抓!”
“崔大夫,準備去見公主!”溫泠翻了個白眼,心里攢著壞水,也沒計較崔濯的嘲笑。
“怎么見?”
溫泠指著在臺上挽著袖子作畫的公子,“像他那樣?!?p> “你讓我去做被掛起來挑選的一塊豕肉?”崔濯哼笑,“絕不可能!”
溫泠眼疾手快地拉住崔濯,“權宜之計,權宜之計嘛!”
她力氣大,崔濯想甩袖離去,沒甩開。
再甩,還是甩不掉。
崔濯徹底放棄掙扎,生無可戀地杵在原地。
“嘿嘿,那啥,你看啊,”溫泠見他安靜下來,放開被她捏得皺巴巴的袖子,“迎霜現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咱們這種平民百姓想要見她一眼都是千難萬難,更別說還要給她遞消息了。如今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你就說,去不去!”
大局為重,崔濯到底還是答應了。
當他站到眾人目光下的時候,他本來僵硬的臉逐漸軟化,迅速進入了狀態(tài)。
“哼,叫你裝。”溫泠壞笑。
崔濯從小就愛裝相,明明滿肚子壞水,偏偏愛裝乖巧、裝懂事。
如今十五歲的崔濯,隨隨便便往那兒一站,誰不稱他一聲濁世佳公子?他的煉丹術愈加聞名,御宿宗還有些女弟子視他為藥神,這么大的名號砸他頭上,也不怕閃了腰。
如今崔濯一身白袍,巖巖若松,軒然若霞,長身而立,溫雅端方。
偏偏他還背著一柄劍,仿若累雪折枝,又為他帶上幾分力量之美、凜冽之鋒。
果然,上面的帝后一見他就直點頭,譚迎霜也終于收起來漫不經心的樣子,饒有興致地傾身向前。
崔濯沒有行大禮,只是隨意拱了拱手,然后再隨便寫了一幅字。
溫泠一臉嫌棄地看著下來后如釋重負的哥哥,“你這字還不如咱醫(yī)館里掛著的醫(yī)者仁心呢。”
“寫字省時省力?!?p> “我還以為你會舞劍。”
崔濯摸著一直未曾離身的含光,“我的劍不是用來表演的。”
溫泠贊同點頭,給了他一個笑臉,“該做的都做了,若是迎霜愿意,隨時都能來尋我們。”
這場堪比選秀的選婿會結束在日落時分。
溫泠和崔濯也終于等來了譚迎霜的邀請。
為了不顯特殊,她在見崔濯兩人之前就已經見過幾個看起來不錯的男子,并且每次都硬生生磨了好一段時間。
“想見你們也太難了?!?p> “你這是怕被發(fā)現端倪,我們小百姓卻是根本沒機會見到公主。”
溫泠還未用晚飯,抓起盤子里的糕點給崔濯塞了幾個,然后一邊吃一邊等著譚迎霜講話。
“你們什么時候來的玊國?”
兩人吃相豪放自在,但并不粗魯,很快一盤糕點就進了他們的肚子。
“才到不久,我們開了家小醫(yī)館?!?p> “也是試煉?”
溫泠正小口小口地喝茶,崔濯回道:“嗯,我們的任務是查清金家的事?!?p> “有眉目了嗎?”譚迎霜回想著有關金家的事情,她想起母后也曾說起過那個金家,“我曾聽人說過,金家的事不是常人可以解決的,會不會是有修真界的人參與其中?”
“我們有分寸,別說這個,說說你的事?!睖劂鐾罂吭谌彳浀囊伪成?,懶洋洋地開口。
“我最開始還因為試煉地在玊國皇宮而高興呢,”譚迎霜焉了吧唧地垂頭嘆氣,“誰知父皇母后怎么想的,就非要我選駙馬?!?p> “他們逼你了?”
“那倒沒有,就是我拒絕幾次后母后氣病了,我想著我不喜歡他們也不會勉強我,選就選吧,走個形式,就當哄他們開心。”
崔濯皺眉道:“那你的試煉任務是什么?”
“我沒有任務,只要活著回去就行?!?p> “奇奇怪怪的,”溫泠道,“那你試煉期間就沒什么事可做了?”
“我想練練身手,但是母后好像不喜歡我修煉,只要我說道修仙界的事她就會生氣。”
“那你不也去了修真界?”
“當時我能被御宿宗選上也是陰差陽錯,母后根本不知道,我那是先斬后奏?!?p> “你母后以前也是修士,后來又失去修為,料想也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所以她大概是擔心你受傷。”
“也許吧?!弊T迎霜聳肩,“時候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我母后要察覺到異常了?!?p> “怎么,”溫泠調侃道,“我們見不得人啊!”
“我只是怕母后遷怒你們,到時候影響到你們的試煉,快走吧,好心當做驢肝肺?!?p> 溫泠笑著被她推到門口,她打開門時,正有宮人準備敲門催促,溫泠和崔濯趕緊做出失落的樣子,然后一臉沮喪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