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地牢里一陣腳步聲響起,到了泛著藍光的靈障前停了下來。
越老撤去靈障,見里方打坐修煉的兩個人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臉色頓時拉了下去,公明聲肅的道:“數(shù)月之久,爾等可知錯否?”
背對著眾人修煉的夏墨奕伸手覆上何予歡緊握的拳頭,將人扶起來,轉(zhuǎn)身向越老簡單行禮道:“弟子知錯?!?p> 越老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兩人,見他們舉止端正,態(tài)度良好,方滿意的點點頭:“經(jīng)閣中長老商議,念在你們因受魔障所惑才犯下罪錯,所幸魔障已被清絞,你們也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現(xiàn)即刻起便可脫罪釋放?!?p> “弟子在此謝過長老們?!?p> 走出地牢,明晃晃的光瞬間布滿四周,何予歡不適應(yīng)的閉上了眼睛。
夏墨奕抬起右手,寬廣的衣袖遮擋住了照往何予歡臉上的陽光。
何予歡睜開眼看向他,淺淺一笑:“還有些不適應(yīng)?!?p> 夏墨奕點頭,看著陰影下何予歡頗有些疲憊的臉,轉(zhuǎn)身背對著她蹲下身:“我背你吧?!?p> 何予歡看著他寬實的背,雙手環(huán)上他的頸部。
“墨奕,我想去魔涯嶺看看?!?p> “好?!?p> 魔涯嶺上的風(fēng)依舊那么大,和著陽光的暖意,吹拂著綠意盎然的萬物。
何予歡指尖輕輕觸碰這一面若隱若現(xiàn)的封印,泛起一圈圈漣漪。她盯著這一圈圈漣漪許久后蹲下身去,左掌撐開,一個小小的瓷白罐子出現(xiàn)在了掌心上,纖手落地捧起泥塵慢慢裝進罐子中。
夏墨奕蹲下來與她一起裝泥土,聽她慢慢道:“那天我遇到小塵時他身上就有魔氣氣息了,可當我抓住他的手,他愣了一晌,看向我時眸中卻干凈清澈?!?p> “我們小塵啊,從他來到瀾辰閣那天開始,我身邊就沒再清凈過。他很是頑鬧,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來我這告狀,我倒也想罰的,可一看他嬉皮笑臉的喊我?guī)熃銜r,我就覺得他的錯啊我便替他還了罷,誰讓我是他姐呢?!?p> “予歡向來不知原來有個弟弟是這樣的麻煩?!焙斡铓g說到這頓了一下,低低笑了聲,淚點卻吧嗒打落在了潔白的手背上方,“可惜……”
夏墨奕沉默著,靜靜的陪著她,聽她低低話語。
陰暗的地牢里,何予歡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向守牢弟子詢問莫璟塵的消息,聞他死訊,大哭了許久,扯動了傷勢,同天夜里便發(fā)起了高燒,地牢環(huán)境惡劣又無藥物以致整整病了一月。病好后安靜了下來,夜里看著地牢窗口處唯一偷照進來的月光偷偷哭了一宿,后來便不哭了,在這靈氣稀缺的地牢里瘋了般的沒日沒夜的修煉,出來后也不曾改半分。
她曾憐世人疾苦,不愿呆于山中修煉,常常跑于人間中。莫璟塵一事后她開始著重于瀾辰閣中大小事宜,夏墨奕便也陪著她。
后又聞許珺笑亡故,在前往藥谷途中遇到了匆匆忙忙趕往的百里無樂,他腳下的劍微亂,飛快的向藥谷而去,連路過何予歡兩人都未發(fā)覺。
藥谷到處都掛起了明晃晃的白布,百里無樂慌亂的跑進來,眼睛定在大堂中的棺木上,艱難的移步過去。
藥老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出聲攔住了他:“百里公子,老朽想笑笑并不想見到你。今日是她禮葬之日,百里公子還是請回吧?!?p> “藥老閣下,可否允晚輩遠遠看她一眼,一眼便好?!彼痛怪曇魩е?。
藥老閉上眼不言,算是無聲的默認。
百里無樂踉踉蹌蹌的上前,在離棺木幾米的距離抬眼看見了館中安靜躺著的人。
熟悉的、念了千千萬萬遍的容顏此時安安靜靜的不鬧不笑的就那么躺在棺木中,似乎是厭極了他,連一眼都懶得奢侈于他。
他許久未見她笑了,上一次見她,她便是憔悴著、為莫璟塵哭著的,最后留給自己的也只是一個決絕而冷意徹骨的背影,連笑都那么冷若寒冬。
“怎么會呢?怎么會……”百里無樂看著那個棺木,磕絆著退了退。
當初決定走這條路他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最好的結(jié)果便是她什么都不曾知曉,他便瞞著她一輩子,等她十年百年,等她回頭看他。
最壞的結(jié)果,就算許珺笑恨他他也認了,依她的性子總歸她還是要從他身上為莫璟塵討回來的,這也好,至少她還會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他小心些,努力活著,終歸還能與她耗著。
千算萬算卻唯獨沒有算到許珺笑會就這樣離開了,沒有報復(fù),沒有記恨……
百里無樂身上的靈氣突然乍泄,環(huán)繞在他四周迅速的涌動著。
藥老搖了搖頭,修仙者這般情況下極易走火入魔:“百里公子,這是珺笑留與你的?!?p> 百里無樂表情愕然,呆傻的看著藥老手中浮現(xiàn)的一小卷紙條,頓時靈氣停歇。他不可置信的問藥老:“珺笑留給我的?”
像被丟棄許久而麻木了沒有人理會的流浪者,看到那份施與自己的食物時訝異又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如獲至寶般將那小卷紙接了過來。
干凈的淡色紙條上安靜的落著幾個娟秀的小楷:塵乃此生所求,人間黃泉與赴。
百里無樂靜默半晌后喃喃自語:“塵,乃此生所求,人間,黃泉與赴?!?p> 他捏著字條的手輕輕顫抖卻不敢用力半分,仰頭閉上眼睛,苦笑出聲。
百里無樂從小便知,做錯事都會被懲罰。他此生唯一一次做了件錯事,那人卻輕描淡寫的略過了,可卻比懲罰他更能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