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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誰同搏

第四十五章 孤單來襲

與誰同搏 武姿 3076 2020-08-21 11:14:15

  朱墨聯(lián)想起的那篇批評稿件,刊發(fā)在兩年前。

  那是一年一度的夏收結(jié)束后,朱墨和電視臺、電臺的記者,跟隨市里主管農(nóng)業(yè)工作的郭副書記,到縣區(qū)調(diào)研農(nóng)村稅費改革減輕農(nóng)民負擔落實情況。

  這天,在前往西城市山陽縣調(diào)研的途中,車剛進入山陽縣界,行駛在前面的郭副書記乘坐的車輛突然減慢速度,停在了路邊。

  郭副書記來西城工作還不到一年,之前,多年在省文化廳擔任領(lǐng)導,對農(nóng)村工作接觸的不多。他的工作作風很務實,每次到基層調(diào)研,都會盡量利用一切機會,讓自己多熟悉和了解基層的情況。

  車是郭副書記臨時讓停下的。

  記者們都坐在后面的一輛面包車里。看見前面的車停了下來,他們這輛車的司機也跟著將車停在路邊。

  已經(jīng)進入伏天,上午快九點從市區(qū)出發(fā)的時候,空氣中就滿是潮濕與悶熱。幾個記者從車里往外看,路邊都是大片大片的莊稼地,以為車停下來是有人要下車抽煙,就都一個個坐在車里沒動,吹著空調(diào),聊天的聊天,閉目養(yǎng)神的閉目養(yǎng)神,誰也沒再去注意車外的情況。

  大概過了三四分鐘,車門從外面打開了,郭副書記的秘書站在車門口:“郭書記請記者們下車?!?p>  一個“請”字,讓車里的人心里一驚,哪敢怠慢,一個個慌忙走下車來,站定一看,郭副書記正沿著路邊的田埂,往莊稼地中間走去。不遠處,太陽底下,幾個帶著草帽的農(nóng)民,有的彎著腰,有的蹲在地上,正侍弄著地里的玉米苗。

  幾個記者趕緊小跑著跟了上去。

  “今年小麥收成咋樣???”郭副書記迎著一個正在干農(nóng)活的婦女走過去問道。

  朱墨他們慌忙打開筆和本子,電視臺那個扛攝像機的記者也連忙打開了鏡頭蓋。

  “今年春上雨水少,收成跟去年差不多?!蹦莻€干農(nóng)活的婦女停下手來,直起身子,臉被太陽光刺得瞇著眼答道。

  “一季小麥種下來,家里的收入跟去年比著咋樣???”

  “給村里交完,剩下的也跟去年差不多?!?p>  “你了解不了解,現(xiàn)在國家為了減輕咱們農(nóng)民的負擔,正在進行農(nóng)業(yè)稅改革,按照今年的政策,你們應該交的少了,收入會增加不少?!?p>  郭副書記和這個婦女說話的時候,周圍散散落落干活的農(nóng)民都圍攏過來看熱鬧。其中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人接過郭副書記的話說:“恁說的改革,俺們都沒有聽說過?!?p>  “老鄉(xiāng),你是哪個村的?”郭副書記把臉轉(zhuǎn)向說話的那個男人。

  還沒等那男人回答,一個年輕一點的婦女指著那男人說:“別聽他的,他腦子有點問題?!辈逶挼膵D女一邊說,一邊還指了指自己的頭。

  “你也是來地里干活的?”郭副書記問。

  “我也是來干活哩?!?p>  “你還是婦女主任哩,你知道?”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不服氣地懟了插話的那個婦女一句。

  聽著眼前的對話,看著眼前的場景,地里干活的人沒人再吭聲回答問話,一個個只是在旁邊站著,那架勢,又想看熱鬧,又可以隨時躲開似的。

  一行人隨著郭副書記從莊稼地里出來,回到停在路邊的車旁邊。這時,山陽縣委、縣政府的主要領(lǐng)導已迎接到此。

  “看來,基層對改革政策的棚架現(xiàn)象是存在的,你們回去后,要立足政策的進一步宣傳和貫徹,從找問題入手,集中推出一組報道?!惫睍泴τ浾邆冋f這些話的時候,山陽縣委、縣政府的領(lǐng)導也都在旁邊聽著。

  郭副書記說完,大家重新回到車上。那天,朱墨他們跟隨郭副書記又到山陽縣城周邊的鄉(xiāng)鎮(zhèn)采訪了整整一天,回到家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鐘。

  剛進家門幾分鐘,朱墨的手機響了。

  “喂,你好,是朱記者吧?”

  “是的,你是?”

  “我是咱山陽縣石磨鄉(xiāng)的。我們現(xiàn)在在你們家屬院的大門口,我們想見見你,朱記者。”

  一聽是石磨鄉(xiāng),朱墨馬上想起就是今天在山陽縣采訪,車在半路上停下來的那個地方。

  他們怎么知道自己住在曙光院?這么晚,他們來找自己有什么事?朱墨腦子里想著,出了家門來到家屬院門口。

  路燈下,兩個看上去三四十歲模樣的男人見朱墨走過來,趕緊上前自我介紹。原來,他們是石磨鄉(xiāng)的書記和鄉(xiāng)長。

  “是這樣,朱記者,郭副書記今天在鄉(xiāng)里可能了解到一些情況,下午在縣里開座談會的時候,我們都參加了。我們趕來找朱記者,就是想給你說說咱鄉(xiāng)里的情況?!眱扇酥械囊粋€說道。

  “朱記者,你也知道,農(nóng)村工作千頭萬緒,很多工作我們鄉(xiāng)里正在逐步推開,我們想著,看報社的報道能不能先緩緩,我們這邊的工作迎頭趕上?!绷硪粋€人進一步說明來意。

  朱墨心里一直好奇他們怎么知道自己住在這里,可又不便追問,就說:“這是工作,稿件發(fā)不發(fā),什么時候發(fā),都要由領(lǐng)導來安排?!?p>  兩人繼續(xù)對朱墨說,他們在鄉(xiāng)里工作如何如何不容易。朱墨一邊聽一邊點頭,從心里表示理解。

  “太晚了,我們也不打擾朱記者了?!?p>  其中一人說完,從手中的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朱墨:“我們簡單寫了個材料,朱記者你有空看看。那我們就告辭了?!?p>  目送兩人走出家屬院大門,朱墨也轉(zhuǎn)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邊走邊想,這些鄉(xiāng)鎮(zhèn)干部也的確是不容易。

  回到家,張智和一諾各自在臥室里準備睡了。朱墨把信封放在茶幾上,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出來,然后在沙發(fā)上坐下,打開了那個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頁紙,上面寫著石磨鄉(xiāng)的土地面積、人口、種植養(yǎng)殖結(jié)構(gòu)、人均收入等一些基本情況。在這張紙的背面,用曲別針別著一張名片一樣的東西。朱墨仔細一看,喲,是張購物卡。

  “張智,你來你來?!敝炷B忙叫道。

  從臥室里出來,張智從朱墨手里拿過那張卡片,正面看看,反面看看,沒有說話,又把卡片還給朱墨,像是在看一件跟自己無關(guān)的事。

  “怎么辦呀?”

  “你看著辦唄。”張智重新回到了臥室。

  “啥時候我的事情你也能認真幫著出出主意?!敝炷珜χ鴱堉堑暮蟊巢粷M地說。

  第二天,朱墨在單位一邊按要求趕寫稿件,一邊心神不寧地想著那張購物卡的事。

  朱墨昨天晚上考慮的結(jié)果是,要么把卡還給昨天晚上來的那兩個鄉(xiāng)里的領(lǐng)導,要么就上交報社。為此,朱墨在單位領(lǐng)導的辦公室門口徘徊了好幾次。徘徊的原因是,她擔心把購物卡交上去,等于也給單位出了個難題,反而給報社的工作造成不好的影響??墒牵€給昨晚的那兩個人,也不是一半天能做到的事。

  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朱墨整理出的稿子被郭副書記的秘書要了去,可那張購物卡還在自己的手里。

  按照慣例,朱墨一直在辦公室等稿子的回音??焓c的時候,總編突然從辦公室給朱墨打電話,說稿子還在審,讓朱墨今晚別等了。

  稿子可以不等了,可那張購物卡還在等著她處理呢:“不行,今天不把這事處理了,晚上這覺就別想睡了?!?p>  她想了想,從包里把那張卡掏出來拿在手里,出了辦公室,咚咚咚地上了樓,敲響了總編辦公室的門。

  那張卡上交了,終于不在自己的手里了,稿子的事情就是領(lǐng)導們來決定了。

  一直等了三天,在第四天的報紙上,朱墨看到自己的那篇稿件,占據(jù)了二版的頭題位置。

  后來她才知道,這篇稿件的見報,經(jīng)歷了一個曲折的過程,報社領(lǐng)導排除了種種干擾,頂住了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讓這個以反映問題為主的稿子完整地呈現(xiàn)了出來,很好地配合了市委、市政府相關(guān)工作的開展。

  “我的稿子終于發(fā)了。”朱墨回家告訴張智。

  “那個東西呢?”

  “早上交了?!?p>  “這不就得了?!?p>  “這時候你說話了,那天你就不能給我個明確的意見?每次我遇到什么事的時候,好像都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似的。”

  朱墨心里埋怨張智,平時生活上對自己不管不問,跟自己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必須說話的時候,也絕不多說一個字,這也就算了,可是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作為丈夫,他照樣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從來沒想著為自己分擔些什么。

  在單位里,聽見別的女同事眉飛色舞地說起自己的老公天天如何圍著媳婦轉(zhuǎn),這事那事,恨不得都幫著自己媳婦干了,朱墨心里就好生羨慕。張智對自己呢?就算是老夫老妻,日子也不該過成這種清水寡淡的樣子。

  這兩個稿子發(fā)生的事,換做是別的夫妻,人家一定會一起好好商量商量對策,可張智呢,要么事前敬而遠之,要么事后一頓責怪。朱墨感覺到,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在張智的心里停留過。

  一種被冷落的失落和孤單,開始在朱墨的心里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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