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瑞傳

　　鐘瑞傳

　　鐘瑞，不知祖何籍。自言松江華亭人，字太明。七歲屬文，名震鄉(xiāng)里。后兩年，舉孝廉，羨之甚眾，瑞亦有所自矜。明年，赴省試，未果，失意歸。凡七年，皆落第。年十七，以舞象之齡中進士，補華陽縣令，因事坐，降華亭縣吏。常悵恨大息，以時不適己耳。然常手持書卷，誦詠不止。初，鄉(xiāng)人以李伯為賢。瑞聞之，獨身相訪，與之談，甚歡，因相與為友。又常抱兵書于懷，指點縱橫，晝夜不息。

　　正德時，寧王亂。瑞具行裝，上書請纓，未許。未幾，守仁破寧，名震中原。瑞長息而嘆曰：“為人臣者當如斯。”遂舍其官，草履赴泰，師王艮。學未半，值廣西土民楊落等聚眾為亂，連破數(shù)縣，時不能制。乃辭師行，詣巡撫，壯其義，與千騎。輒以兵百余與敵戰(zhàn)，連破之，斬殺甚眾。賊大驚，遂以兵萬余圍其軍于小西河。瑞以奇計斷其糧，按兵不戰(zhàn)。久之，賊益慌，遽引兵大入。乃悉出軍士與之戰(zhàn)，大敗之。時河水甚急，賊驚慌溺死者甚眾。巡撫以小西河一役以上聞，帝嘉之，因拜貴州知府，令以兵討賊。

　　月余，與賊戰(zhàn)于貴州城外，破之。陣斬楊落，獲之甚眾，余黨皆潰，亂得以平。以功升廣西巡撫，尋遷燕云太守。

　　時蒙古勢大兵強，常以騎擾邊，諸太守不能制。瑞至，悉藏守城具，又陰令兵習騎戰(zhàn)之術(shù)。蒙古以其懼，遂興數(shù)萬兵，襲之。行至城郊，金鐵皆鳴，伏兵具出。瑞使三千勇士持刀入敵陣，專斬其馬腿。敵振勇氣與之戰(zhàn)，刀落處，人馬具裂，遂大潰。因以全軍攻之，禽其魁，并編其降者為青狼軍。蒙古大驚，駭其威，乃遣使請服，境數(shù)十年得以平。

　　先是，邑人王發(fā)以事與鐘瑞惡，常當街斥之，瑞哂然不顧，因忿怨于心。迨瑞破敵，發(fā)為中郎官，乃奏瑞私兵欲亂。諸臣爭為瑞辨，帝正盛怒未消，不許。時江彬見幸于帝，發(fā)又與彬通，遂削其職，令還于家。

　　嘉靖三年，起為兵部侍郎，兼封樓船將軍。國太平無事，不得志，郁結(jié)于心。后六年，帝幸于未陽宮，聞瑞事，擊節(jié)嘉之。未幾，宣瑞于武平殿。與帝言，歷疏時之陳弊，帝大喜，拜為兵部尚書，并練京中兵。瑞強撐病體，慷慨赴任，以之為樂。

　　明年春，發(fā)陷事發(fā)，帝大怒，征發(fā)戍漁陽。瑞數(shù)奏為發(fā)脫，不許，遂罷。

　　嘉靖二十五年，薨于任，帝哀悼久之，賜錢千萬以葬。追贈武安君，謚武睿。子履，至御史大夫。

　　羅真君曰：“吾嘗讀史，聞武安君事，羨之。世之武安君有三，然雖千軍不能敵者，有二，一于秦，一于趙，皆世之名將。然以功業(yè)大，功蓋于主，為君所忌，佞臣一言，身首異處，悲夫！后有鐘瑞厚積以伺時，長誦以勖己，終為人臣業(yè)。名垂史冊，亦稱武安。世之名將亦少矣，而獨以一鐘瑞使民息數(shù)十年，不亦善夫！使武安復出于世，不亦天意乎？”

　　注釋：1.舞象：古時男子十五至二十歲稱舞象之齡。

　　2.草履：草鞋。這里名詞作動詞用，穿草鞋。

　　3.王艮：明代哲學家，王守仁的弟子，心學傳人，泰州學派創(chuàng)始人。

　　4.哂然：見《論語·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中夫子哂之，哂指微笑。哂然指微笑的樣子。鐘瑞雖然面對王發(fā)之斥，微笑著不顧及，但是這在王發(fā)眼中無疑是嘲笑，故而有后文“因忿怒于心?！?p>　　5.私兵欲亂：私養(yǎng)軍隊，想要聚眾作亂。這是針對鐘瑞“并編其降者為青狼軍”一事的刁難。

　　6.帝：此指明武宗朱厚照，正德為其年號。

　　7.履：繼承爵位

　　8.一于秦，一于趙:指戰(zhàn)國時名將白起、李牧，兩者皆被封武安君。而實際上，東周蘇秦也被封過武安君。

　　9.勖：勉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