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
“鏘鏘鏘……”
黑綠污濁的溝渠中,刺刃與匕首激烈碰撞,水花四濺,臭氣彌漫。
一支長槍橫亙在水溝上方,槍下,兩道人影糾纏在一起難分彼此。
就在剛才,一路追蹤周潮過來的無名兇手,一不留神失足跌落溝中,若無那支沉重的長槍,他絕不會這么狼狽。下墜的瞬間,他本可以攀著灌木翻身躍起,但長槍鉤掛在枝條間,細微的阻擋導致他后繼乏力,背部朝下摔入水溝。
這機會是上天賜予,若不珍惜必遭天譴。
周潮等的就是這一瞬。
鋒銳的匕首猶如毒蛇之獠牙,自水下電射而上,毫無阻滯的刺入來著后腰。落水之人突逢襲擊,卻沒有絲毫慌亂,游魚般滑溜的擺脫了束縛在肩頭的槍帶,同時腰間肌肉緊緊收縮,讓匕首再難進入分毫。
這是一個訓練有素的高手。
水溝深且幽黑,二人皆踩不到水底,但不斷的沖擊搏殺,卻將底部淤泥帶起,令水體愈加渾濁惡臭。
周潮不敢睜眼,腐臭的臟水會令眼角膜刺癢紅腫,影響注意力的集中。
完全看不到對手,唯有依賴直覺,無數(shù)次與兇獸的纏斗廝殺,讓他對危險有一定預判,但即便如此,受傷也在所難免。
左臂肩胛骨受傷未愈,這導致他的攻擊躲閃協(xié)調(diào)性遠不如正常狀態(tài),對手感覺敏銳,給予他的第一處傷口就在左上臂三角肌處。
烏賊觸手狀刺刃在刺入血肉的剎那,無需指令,自動從吸盤里彈出短而細的帶腐蝕性的尖刺,它會讓肌肉產(chǎn)生難以忍受的刺痛。刺刃拔出時,傷口呈放射狀潰爛,難以愈合,血流不止。數(shù)息后,尖刺再度緩緩縮回吸盤,屬實是歹毒難防。
感受到劇痛的同一刻,周潮斜向下墜,匕首在對方蹬踹的右大腿內(nèi)側狠狠扎入,并順勢向外一劃。
大腿內(nèi)側肌肉松軟,血管密布,這一下重創(chuàng)了對手,令其攻勢驟然放緩。
周潮得勢不饒人,雙腳踩水猛往上竄,直擊對方咽喉。
這種正面硬扛,雙刃絕對比單匕首更有話語權。
兇手左刃架住匕首,右刃直刺周潮臉頰,這一擊居高臨下勢大力沉,而臉部五官密集,傷到哪里都不好受。
周潮略一擺頭,刺刃劃過顴骨,此處肉皮淺薄,刺刃吸盤的尖刺沒有用武之地。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疼的眼角亂跳。刃尖似鉆頭,再稍稍往里一公分,那他今天就交代在這異域臭水溝中了。
一擊未果,二人同時向后躍出水面,抓住時機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剛才的數(shù)輪激斗,全憑一口氣,誰憋不住誰死。
此等對手簡直比最兇猛的兇獸都難纏,不但遠程攻擊犀利威猛,近戰(zhàn)也讓人膽戰(zhàn)心寒。
長吸一口氣,周潮再度下沉,而且是直接沉到水底。
昨日在祖黎爾處療傷時,他的一雙爛鞋被脫下,今天突逢襲擊他來不及找鞋光腳跑路,此刻,在臭水溝中卻意外成了優(yōu)勢。
水底各種腐爛物質堆積,淤泥深厚,若是穿鞋陷進去,拔出的時候會略微費勁一些。赤足踩進去,則進退自如方便很多。
海邊漁民的后代,打小就泡在海水里,對水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此人實在是戰(zhàn)斗手段高明,假如換個對手,如伽婁之類貨色,或許早已被他活活玩死。
兇手右腿受傷極重,他必須速戰(zhàn)速決,趕快上岸包扎,否則很可能因失血過多而休克。
左近沒有動靜,他緩慢的向周潮下潛的位置摸過去,同時繼續(xù)下潛,探到溝底,估測水深約三米左右。
淤泥細膩粘滑,拔腳時吸力極大,好處是能夠更加穩(wěn)住身形。
到地方了。
他弓下身,雙臂帶動刺刃緩慢劃動,高度警覺的提防周遭突然變化的水流沖擊。
凡動作,必有痕跡。
在空氣中會令空氣產(chǎn)生震蕩,在密度大的水中更甚,游動或攻擊都能讓他精準定位,然后予以致命打擊。
一口氣即將耗盡,他仍沒有找到那個狡猾的小子。
“不行,必須撤退了...”他已經(jīng)感到身體發(fā)冷,這是體內(nèi)血液減少到一定程度后的應激反應。
此人也是個果斷角色,一看事不可為,就不在繼續(xù)糾纏,免得損失難以彌補。
他先是拔出受傷的右腿,接著蹬踹左腳,以期讓身體能盡快脫離淤泥的掣肘。
可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一道微弱水流在腳下掠過,他的左腳跟腱猛遭利刃切割,瞬間將整條腿廢掉。
原來,對手竟一直潛伏于惡臭淤泥之中,直到自己即將走人的一瞬間才抓住機會發(fā)出閃電攻擊。
“好吧,你贏了...”這是兇手暗含一絲悔意的無聲自語。
......
兩天后。
聚集地某間無主的房屋內(nèi),周潮和伽婁相對而坐。
兩人中間的方桌上,一大堆意識環(huán)散亂堆放著,兇手曾使用的武器,一支長槍和兩把刺刃已擦拭干凈擺放在地板上。
“意識環(huán)十八個,價值3600丹元...長槍市價1500丹元,刺刃兩把價值1000丹元...意識環(huán)算一份,武器算一份,你二選一。”伽婁言語淡然。
這次滅殺行動中,對面之人出力最多。
如沒有他的拼死搏殺,那整個事件的走向以及人員的損失將無法評估。
對有功之人,必須尊敬!
這是異域生存的潛規(guī)則之一。
“我要意識環(huán),這些武器不適合我,另外,我雇傭你送我到‘青蚄(bang)’?!敝艹蹦闷鹕砗蟮谋衬?,一把將大部分意識環(huán)掃入其中,還剩了五個在桌上。
“哦?這雇傭費高的嚇人??!”伽婁看了看桌上的意識環(huán),笑了。
這是順風車,他本來就要返回青蚄,這人有手有腳又不用他背,何樂而不為?
五個意識環(huán),價值1000丹元。
一般的護送任務了不起200到頭了,若是在青蚄任務大廳掛出牌,別說滿大街比他水平高的探索者了,估計那幾位高高在上的‘沖鋒者’都得動心。
意識環(huán)這玩意只能交回給官方,無法在世面上流通,因為新人只要通過正常渠道,皆可免費得到。官方回收,無數(shù)年來都這個價,所以可以當錢用。
一個意識環(huán)代表一條生命,其中16個屬于上個聚集地慘死之人,一個是背后策劃的兇手的,還有一個是死去巫醫(yī)的,無謂對與錯,18條生命都已走到盡頭,這是他們曾經(jīng)存在過的唯一印記。
伽婁長期廝混于‘青蚄’大型聚集地,經(jīng)常會接一些任務賺取錢財,例如這次的聚集地屠殺案件。雖說任務的報酬只有區(qū)區(qū)50丹元,根本不值一提,但他依然接下,他的收益主要靠戰(zhàn)利品而非明面上的報酬。
他是從鄰近的聚集地趕過來的,當時他剛剛和一位暫居邊陲的制藥大師完成了一筆交易,正欲返程時收到了周邊區(qū)域的任務播報。
一般邊遠區(qū)域若有突發(fā)事件需要雇傭人員的話,會優(yōu)先考慮區(qū)域周邊實力匹配的人手,這樣效率會高很多,實在沒有合適人員時才會從更遠的地方調(diào)配高手前來。
伽婁缺錢,非常缺!
不僅是他窮,他認識的人幾乎沒有誰不為錢發(fā)愁的。
武技、裝備、藥品、衣食住行等等等等,哪樣都不能少,實力越強,消耗越大。
他剛剛完成的一單藥品交易掏空了腰包,現(xiàn)在腰包很饑渴。
這次無意間撿到的任務難度簡單耗時短,損耗不多回報高,屬于肥活兒。
所獲武器通過黑市很容易變現(xiàn),2500是保守價格,如碰到急需的,溢價百分之二十也屬正常。若是再加上雇傭費用1000丹元,那他短時間不必為經(jīng)濟發(fā)愁了。
“錢財身外物...”周潮冷冷道。
“好!那就這么定了,明天出發(fā)?!辟湟膊粏?,麻利的收起武器和意識環(huán),畢竟誰和錢也沒仇。
……
如果把紅河界比作一個星系,那么,充當恒星的無疑就是都城‘紅河都城’。
圍繞都城的大型城市有百余座之多,例如綜合排名比較靠后的‘血色城邦’。
每個大型城市下面又有數(shù)量繁多的大型聚集地,相當于小型城市。
大型聚集地周邊還有數(shù)之不盡的小型聚集地,如同毛細血管遍布世界各地。
這些人類聚集的場所看似分散,實際有一條無形的線彼此串聯(lián),那就是意識環(huán)代表的虛擬網(wǎng)絡。這與地球上的互聯(lián)網(wǎng)功能相似,但互聯(lián)網(wǎng)只是其最原始的雛形罷了。
……
從這個邊陲的小型聚集地去到青蚄,直線距離約三萬八千公里,其中有四千公里需要徒步,直到抵達羅德爾浮空島。
在羅德爾浮空島,有直達青蚄的浮空列車。
異域科技文明發(fā)達,但依然有人力不能及的所在,落后與先進并存屬于常態(tài)。
出門遠行,陸行交通工具是不合適的,主要是因為異域廣大,地形地貌千差萬別,荒野地帶幾乎不存在一馬平川的優(yōu)質地貌。
曾經(jīng)興盛一時的飛行生物,逐步被各種高科技智能飛行器取代,但此類交通工具無一不是價格高昂的玩意,以一個普通探索者的身價,根本消費不起。
有伽婁的護送,四千公里的荒野變得不再恐怖。
時光流轉,五十五天后,羅德爾浮空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