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默默地望著墨離,回憶似草原上脫韁的野馬,抑制不住地撒歡,拉都拉不住,那些過往一幕幕,一行行在眼前洶涌流淌,她情不自禁地提起筆在宣紙上畫起來,很快,一張動人心魄的臉龐躍然紙上。
那是晴空下,小白蛇一吻變出的英俊少年郎。
筆尖墨在畫中人的唇畔停住,小白一怔,墨離,我怎么都忘不掉與你初見的畫面呢,不知萬年以后,我老得誰也記不得的時候,是不是還能這么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見到的你呢?情竇微動,才下眉頭,又上心頭,一股青澀透明的酸楚在心尖翻涌,將這份情感浸得水漉漉的,就像被春雨無心打濕的一瓣蓮。
就在這時,墨離睜開了眼:“你在畫什么?”
你這是腦門上開了天眼吧!怎么這么會挑時候!稍微開個小差就被你抓個正著!小白趕忙幾筆將那畫像涂得烏七八糟。
“畫王八,不行?。 毙“仔奶摰胤瓊€白眼。
“想抄一百遍?”墨離說,他早就看到了那畫像,沒想到這小蛇妖寫字像個鬼畫符,畫畫卻絕了,不過寥寥幾筆,就勾出了他的輪廓!見她偷偷畫他,他本有些羞惱,可見她把那畫涂成一團黑,心底又有點兒說不出的惋惜。
“別,別,錯了,我錯了,再不畫王八了……”小白趕緊認(rèn)慫。
你這小妖還敢暗戳戳地罵我王八呢?墨離又氣又好笑。
小白才不知道墨離的心思,她勉強又抄了幾頁,實在不耐煩,于是丟了筆,兩手托著下巴,在那生無可戀地長吁短嘆。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陣美妙的琴聲。
抬眼一看,墨離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臺紫光凝成的古琴。
隨著他指尖輕撩,陣陣琴音伴著松風(fēng)悠悠傳來,一瞬間仿佛令人置身于一片暮春的蒙蒙細(xì)雨中!菲菲煙雨,潤澤清逸,好似最輕柔的安撫,讓小白浮躁的心慢慢平靜了,她又重新提起了筆。
有了琴音相伴,那些枯燥的內(nèi)容好像沒那么難澀了,她筆下如有神助,抄得極為輕快,不消半日已抄完三本。
小白看著那厚厚一摞,簡直不敢相信這全都是自己親手寫的!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就揚起一輪甜美的笑,那是一種戰(zhàn)勝自我的喜悅,滿心都是無與倫比的成就感。原來只要沉下心去做一件事,哪怕是最不喜歡的,也沒有那么困難!
“這琴音真妙,一邊聽著一邊寫,太華門規(guī)這么乏味的東西都沒那么枯燥了呢!”
小白笑瞇瞇地湊過去,想摸摸那紫光幽幻的琴弦,墨離卻一揮衣袖,琴不見了。小白摸了個空,一個沒剎住,差點一頭栽他懷里!而這沒良心的黑蓮花就那么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竟然扶都不扶一把?p> 小白站穩(wěn)腳跟,不由地腹誹一句,哼,小氣~琴很貴嗎?我是鐵爪不成?還怕我給你摸壞了?
“白愿?!蹦x站起身望著白愿。
聽他口吻中有說不出的鄭重與認(rèn)真,小白警覺地豎起眼睛:“干嘛?碰瓷啊?我可沒碰到你,平白無故的,你可別想罰我!”
墨離靜靜看著她,這小妖的眼睛是那么干凈,喜怒哀樂都是那么分明,好像看著她的眼睛就能一直看到她心底去。想起她在紫華殿上所說的——“仙道、妖道、魔道,這世上條條大道皆平等,沒有哪一個高人一等。無論修哪條道,只要心存正義,無愧于心,那便是正途!相反若心術(shù)不正,心懷不軌,不論修哪條道,都是絕路!”
仿佛有什么在他心上輕輕一敲,敲開了那千萬年塵封的冰雪。
“我就留你參加這次的論劍大會?!蹦x說。
這倒是出乎意料!小白驚喜極了:“你不揭發(fā)我了?”
墨離微微頷首:“你說的對,道法是平等的,妖不應(yīng)該低人一等,論劍大會,妖理應(yīng)有一席之位?!?p> 小白怔住了,墨離的雙眸深沉如海,飽含著堅定的力量,仿佛有什么更深的東西蘊藏在那道波光里。突如其來的感動就像沙漠里就快枯萎的花迎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那雨水滋潤著她的心田!一股暖流在胸膛緩緩漾開,一直蔓延到眼角,讓她的眼眶有一絲灼熱。
你認(rèn)同我!今日在紫華殿上人人都說我是錯的,只有你告訴我,我是對的!你認(rèn)同我的道!
這一瞬間,小白忽然覺得墨離記不記得她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一如既往地懂她!墨離,你忘了我,沒關(guān)系,就讓我們重新認(rèn)識吧!
打開了心結(jié),小白輕松極了,她想起方才墨離所彈的那臺紫光幽幻的琴,莫名覺得那琴很親切,忍不住問了句:“剛才你彈的琴叫什么?”
“慕云?!蹦x說。
小白意外地跳起來:“慕云?你說那琴叫慕云?”
墨離微微向后一避,小白的反應(yīng)太大,險些撞到他的下巴。
“為什么叫慕云?”小白追問,我最愛的就是云,盡管你連我都不記得了,但你的琴叫慕云,這算我們之間的心有靈犀嗎?心結(jié)打開,小白又是一片熱忱,不放過任何兩人羈絆的蛛絲馬跡。
“肆意自在,好生羨慕?!?p> 小白與墨離一齊說出這句話,兩人皆震住了。
時光交錯,小白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那年星空,她曾凝水成云送墨離,那夜色下的紫衣少年與眼前玉樹堆雪的白衣少年交疊在一起,既是幻影又是真實,就像莊生曉夢,一切仿佛只是美夢一場。
墨離微一挑眉,肆意自在,好生羨慕,這八個字喚醒了他腦海中一個模糊的畫面,那是蘆葦花漫天飛舞,一個女孩握著他的手舉在天際?!澳x,你想要哪片云?我給你摘下來!月亮旁邊那像白馬的怎么樣?”那女孩說著。
他努力想看清她的臉,可是仿佛隔著層層綠光,只能隱約看到一個淺淺的輪廓,那回憶里輪廓和眼前的小蛇妖交疊在一起,墨離的心頭咔嚓一響,仿佛一道塵封的鎖被破開了一道口子。
白愿,那個小女孩,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