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剛走到門口,身后傳來一聲響。
我渾身汗毛豎起,朝后面看了一眼,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可還是太恐怖了,一點燈光都沒有,里面要是有……
我越想就越害怕,低喊了一聲:“媽媽呀!”拔腿就跑。
跑到竹林里時,翠花像具尸體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向來沒有什么憐憫關(guān)愛的善心,但看到她這樣,我心里一陣陣揪痛起來。
她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
像我的小花,需要我,追隨我……可小花死了,被他們吃了。當時我掀了他們吃剩下一半的燉鍋,卻被揍的鼻青臉腫。后來我將小花埋了,哭了很久很久。
我走過去摟抱起翠花赤果的身體,“翠花,別怕,別怕,我來了,不怕了,以后他再也不能欺負你了?!?p> 翠花木木的,聽著我在她耳邊的呢喃聲,終于緩緩轉(zhuǎn)頭看向了我。
“別怕,失身沒什么大不了的,別擔心誰不要你。我養(yǎng)你!養(yǎng)你一輩子!”
“嗚嗚……”
翠花緊緊摟住了我的腰身,頭在我懷里劇烈顫抖。
“那個……翠花啊,我們換一個地方哭吧!”待翠花情緒平穩(wěn)了點,我小心的說道,“我覺得這地方很邪門,會不會有鬼?”
翠花猛的抬頭,瞪著我。
“真的,我感覺有幾雙冒著綠光的眼睛在背后盯著我?!?p> “你要死了,都這個時候還嚇我!”
潑辣的翠花小姑娘炸毛了。
我嘿嘿一笑,“走吧,快回去?!?p> 翠花急急的穿好衣服,生氣的爬了起來,走在前面,也不管我。
我無奈的搖搖頭,方才哪里是嚇她,我是真覺得周圍有東西。
“你剛才說的,你要養(yǎng)我一輩子!”
翠花突然停下,滿腹怨氣的重申道,
“嗯,養(yǎng)!”我沖她笑了笑,“當豬養(yǎng),養(yǎng)肥了,餓的時候好歹能吃幾頓?!?p> “你、你這個壞女人!”
翠花舉起拳頭要砸我,我閃身一躲跑到了前面去,“來呀,來追我??!”
雖然何府里的人歇得早,但也不是沒有夜貓子出來。
我難得想方設法的安慰別人一回,翠花一邊哭的像只小花貓,一邊不依不饒的死勁兒捶我。
繞繞轉(zhuǎn)轉(zhuǎn)的,我在前頭跑,也不曉得路,翠花更是悲傷、憤怒過了頭,根本不管不顧了。
“哎喲,”
剛拐了個廊角,耳邊傳來一聲娘們兮兮的男人叫聲,“這大半夜的找死嗎?”
我驚悚的回頭看了一眼,不是一個,是好幾個人,好似還有何景州,穿著一襲寬松的素白寢衣,散著發(fā)。
我不敢看清了他的面目,急忙捂住臉往回跑,翠花一頭撞進我懷里,正要打我,感覺到拐角有人打著燭籠,嚇得驚慌失色,兩人拉起手一起跑了起來。
“誰?。俊贝浠▎?,
“何景州那個衰男!”
翠花無語的回頭瞪我。
待回了鳴翠院,兩人因為在荒竹林受了驚嚇,點亮了油燈,才稍稍有點安全感了。自我拿出夜明珠后,這院里份例恢復了,有柴有炭有被褥衣服,還有點燈的油罐一壺。
兩人疲軟的癱躺在床上,望著頭頂?shù)奈萘撼錾瘛?p> “老爺看見你了沒?”
我有氣無力的回答,“不知道。”
黑燈瞎火的,誰能一眼瞧清楚?
我都只依照身形判斷是何景州,他估計也是沒瞧清我的。可就算瞧清楚了,我來個死不認賬,他能奈我何?
翠花一聳一聳的吸起了鼻子,我以為她又傷心難過了,側(cè)起身子拍了拍她的后背。
“別哭了哦,乖!就當被狗咬了兩口,我今天已經(jīng)廢了他,下回他絕對不能再欺負你了。”
懷里的人兒怔怔呆呆的,好久一會才有反應,“你殺了他?”
我愣了愣,“我殺他做什么?找死?。≈皇菑U了他的子孫根!”
翠花抬起小腦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
這讓我又想起了我的小花。
“我身子痛,想、想洗一洗?!贝浠ㄟ煅实?,
“好,你等等?!蔽疫呎f邊爬起身下床,“不過太晚了,雜房里的存水只夠擦一擦?!?p> 翠花破涕為笑的“噗”了一聲,“好。”
“別再哭了,人生有七禁,一禁怒攻心,二禁愁上面,三禁氣傷身,四禁恨傷心,五禁怨傷人,六禁悲傷身,七禁日消沉。謹記這七條,誰也傷不著你,明白嗎?”
我不放心的繼續(xù)啰嗦了一串,好在翠花通透,乖巧點頭“嗯”了聲。
我躡手躡腳的打開門,往外看了一會,發(fā)現(xiàn)沒人追來,何景州也沒遣人在隔壁院查問,心中才落下一顆大石頭,便緊忙出去到雜物房生火燒水。
小時候我是家里的小勞力,放學后除了要完成作業(yè),還得煮飯、燒菜、喂豬食……什么都干。只是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幾年,有些生疏。
燒水的只是個小爐子,并非灶臺,不好添柴。所以待水燒好,我身上、臉上、手都是黑抹抹的印子。
我端起水盆進屋時,翠花眼角掛著淚痕睡著了。
我搖頭笑了笑,上前將她的衣裳小心翼翼的脫了,給她細細擦拭干凈,然后將她一身沾了污漬的衣服扔到一邊,拿了件我的寢衣給她換上。
待自己也洗漱干凈,已經(jīng)過去半個多時辰,我才一身發(fā)軟的爬上床。迷迷糊糊中,我聞到一股蛋白質(zhì)的腥臭味,睜開眼瞟了下地上的臟衣服。
阿西巴,明天燒了它!現(xiàn)在嘛,什么都沒有睡覺重要。
第二天醒來時起了大霧,周圍霧氣繚繞,宛若仙境。
翠花把門一打開,絲絲屢屢的水霧往屋里頭鉆,濕寒之氣令我在被窩里都打了個哆嗦。
“關(guān)門,關(guān)門,讓我再睡會兒?!蔽覍⒈蛔用勺×祟^。
“我去取早飯。熱水我已經(jīng)備好了,你趕緊起來洗漱吧!”
“不,我還不餓?!痹捯魶]落,肚子傳來一陣咕嚕聲,我懊惱的張開嘴吞咽了好幾口空氣,堅決道:“睡覺為大,別吵!”
“沒心沒肺。”
翠花在門口嗤了我一聲,將門關(guān)好后出了院門。
這些天耗費了太多精力,我這剛一瞇眼,真又睡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正是好覺頭,身子被猛烈的搖晃起來,我不耐煩的嗚嗚道:“讓我再瞇一會,就一會兒?!?p> “你快起來,起來?!贝浠ń辜钡拇叽俾暎瑤е值目謶?,
“又見鬼了啊?”我不耐煩的睜眼罵道,
瞧清翠花發(fā)白的臉色,我頓時又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不安,一骨碌坐起來,“怎么了?”
翠花整個身子都在顫抖,滿眼都是恐懼和害怕,“何……何、何二爺死了?!?p> “什么?”
死了?不可能!
我走的時候,還特意摸了那銀棍的鼻息,是活的。只廢了他下面,血都沒出,怎么會死?
可我又不能完全確定,畢竟受刺激猝死的人多了去了。
翠花顯然已經(jīng)慌了,看我的眼神儼然一副認定我是兇手的架勢。
“誰說的?”
“官差都進府里來了,他們、他們此時還在荒竹林里查、查線索蹤跡?!?p> 猶如一個驚天霹靂炸在我頭頂,我呆掉了。
待我反應過來時,我匆忙的穿好了衣裳,隨意梳攏了頭發(fā)綁了個拖尾巴,準備往外走。
翠花一把拉住我,“你去哪?”
“我去看一看?!?p> “別去?!贝浠ㄋ浪赖淖プ∥业氖?,“要不、要不你逃吧!”
我翻了個白眼,“我神經(jīng)短路才會逃,逃了沒罪也會成有罪,我又沒殺他。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會也好應對。”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我心里十分后悔,沖動之后下手沒個輕重??删退阍凫话?,我也得做好準備那些官差查到我頭上的時候。
翠花不再攔我,要跟著我一起,但我怕她年紀小不經(jīng)事,容易露陷,命令她在房里不許出來。
剛出院門沒多久,我碰上了同樣去瞧熱鬧的幾人,趙梨兒和另外兩位小妾。
看見我梳的頭,一身匆忙的裝束,趙梨兒疑惑又諷刺的挑眉道:“喲,才精神頭好一點,又要整幺蛾子了!”
我沒理她,匆匆越過其她二位走在了前頭。
“這女人,簡直不知羞恥、不知所謂。她怕不是去看兇案現(xiàn)場,是趁機看老爺、勾搭老爺?shù)?。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隨她吧,總有惹不起的一回,徹底載坑里去的?!?p> 后面三人同仇敵愾的不時罵我,反正我沒少一塊肉,也任她們隨便說去。
“你們說何二爺是誰殺的?”
“我覺得,何二爺死在荒竹林里,定是他色膽包天又浸銀哪個丫頭。那丫頭啊,奮力反抗,給敲死的?!?p> “嘖嘖,哪個丫頭這么大力氣?也太強悍了!”
“總會查出來的,死在府里頭的人命案,要不清不楚的,老爺可會吃不了兜著走?!?p> 我豎起耳朵聽著她們的對話,心里越來越沉,饒是練就了三十年的鎮(zhèn)定,這會子也開始有點慌了。
死人了啊,可不是一般的事。
晨霧還未消散,遠遠的就可隱隱看見荒竹林間的綠意。
我越是靠近越放緩了腳步,里面?zhèn)鱽硪魂囮囙须s的聲音。
“你個死貨,你起來,起來啊!你死了,我們孤兒寡母可怎么過?嗚哇……何景州,你二哥死在你府里,你要不給個說法,我、我今日就帶著冒兒、瑩瑩一起吊死在這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