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睦聽到一陣嚶嚶哭聲,驚醒過來,懷里的人他無論怎么搖晃,都不肯醒過來。
一片薄霧阻礙了遠(yuǎn)眺的視野。
王歡歡心底知道置身在猛虎寨后山腳一塊空地,這地方處處透著古怪,陰暗晦氣的光線,不像黑夜,又能讓人昏昏沉沉中瞧見景象,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猛虎寨,恐懼感占據(jù)了她所有的神智,王歡歡無助彷徨之際,忽然看到薄霧中站著的王古四,他臉色很蒼白,眼神很憂傷。
“爹,你為什么要站得那么遠(yuǎn)?”
“傻丫頭,爹要走了?!?p> “走去哪?”
“爹要去找你阿娘了,放心不下丫頭——”王古四哭嚎聲響了起來,“放心不下丫頭啊——嗚嗚……”
“爹,不走……”
王歡歡跑了過去,只看到王古四像是被一股吸力拽進(jìn)黝黑的大圓盤中,那洞口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王歡歡跑一步,那大圓盤便往薄霧更深處躲去,盤口一點點地縮小,一點點地縮小,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撕心裂肺的悲痛蠶食了她所有的知覺,王歡歡睜開眼,臉頰布滿淚痕,木木的望著黑暗中的空氣哭泣。
燭火已滅了。
天還未亮。
有人結(jié)實的臂膀擁抱著她,王歡歡仍然感到恐懼心慌,她坐起身,摸黑穿上鞋,憑著感覺朝著屋外摸去打開了門,趴在木欄桿眺望著猛虎寨的方向,恰巧,一顆流星從天際一角墜落,王歡歡瞬間感覺到頭皮發(fā)麻,隱隱有一種她也說不上來緣由的預(yù)感。
“猛虎寨出事了?!蓖鯕g歡魂不守舍的喃喃道。
李睦跟著她出來的,就看她慌里慌張的朝著樓道那邊跑去。
跑著跑著踉蹌摔倒在地上,巨大的聲響驚得一些睡眠很淺的人,這其中馬蓋三第一個從房里打開門跑了出來,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被李睦攙扶起滿面淚痕的王歡歡。馬蓋三遲疑片刻,走到二人身邊,“她干啥了?”
這一夜,她連著做了兩回噩夢。
李睦沒有回答馬蓋三的問題,強硬態(tài)度的將哭成淚人的王歡歡困在懷里,拍著她背部安撫道:“沒事了,夢醒了就沒事了?!?p> 王歡歡漸漸安定下心神,恢復(fù)了幾分神智,眼底洶涌的淚水止住。
她強硬態(tài)度道:“我要回家,我要回猛虎寨!”
“好?!崩钅赖?。
“現(xiàn)在就走。”王歡歡推開了李睦,朝著樓梯那邊走去。
馬蓋三臉色微變。
“王歡歡!”馬蓋三突然喊道。
王歡歡停住了腳步,又很快頭也不回地急急跑下了臺階,李睦快步跟上王歡歡。兩人在茅草棚瞧見兩匹馬順手牽了出來,趁夜直奔猛虎寨所在。
……
猛虎寨。
寨門口負(fù)責(zé)看哨彪匪中,多了兩張陌生的臉孔,王歡歡認(rèn)得那其中一人是洞頭寨的。
這座猛虎寨的氣氛都古怪極了,是一種肅穆的死寂,所有從小看到大的彪匪們臉上都透出一種奇怪的情愫,王歡歡騎門直沖而到,一伏身,頃刻間靈巧地奪了一彪匪腰間的大刀,一揮,大刀凌厲的刀鋒在空氣中劃開刺耳的砍聲,洞頭寨的一名彪匪捂著受傷的手臂,與另外幾人紛紛退避。
“大娘子,勸你快走!”猛虎寨負(fù)責(zé)看哨的其中一彪匪綽號旱鴨大喊道。
“住嘴!”洞頭寨的另一彪悍呵斥道。
王歡歡駕馬靠近,大刀一揮,洞頭寨那彪匪當(dāng)場身首異處癱在血泊地上,另一人要跑,王歡歡舉刀猛地拋出,精準(zhǔn)無誤扎透那人后心窩,那人趴倒在血泊中;兩名猛虎寨彪匪一臉糾結(jié)望著王歡歡,他們都是看著這個愛笑鬼機靈的小丫頭一歲一歲長起來的,真要讓下手,誰也下不去狠手。
駕馬過去,伏身拔出了尸身背后那柄大刀,王歡歡細(xì)嫩臉頰上濺染了幾滴殷紅血液,圓圓杏眼中燃燒著陰鷙之氣,“旱鴨,寨中出什么事了?我爹呢?”
“大寨主已經(jīng)死了,你趕快跑!這輩子都不要再回來邕州了!”旱鴨于心不忍的別開視線,大喊道。
“呵……呵呵……”
“大娘子!”旱鴨見她癡狂笑出聲,只覺得心驚膽戰(zhàn),這小丫頭最是熱心腸了,寨中兄弟們誰家出點什么事,這丫頭總會屁顛屁顛趕到,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忙,前些年,旱鴨三歲幼子發(fā)燒,他親眼看著小丫頭帶著神老趕到,一老一少又不放心的守著他幼子一整宿!
三歲幼子自那回病愈后,養(yǎng)的一年比一年壯實,寨子里兄弟們開玩笑是幼子沾了王歡歡福氣,旱鴨卻是一直當(dāng)真的記掛在心底。
“三寨主殺了大寨主,寨里兄弟們打了起來,后來,洞頭寨的大當(dāng)家?guī)е粠托值荜J進(jìn)我們猛虎寨,幸好外出辦事的二寨主今夜回來碰上了,現(xiàn)在那幾位都在議事廳爭論著以后猛虎寨誰來管事?!焙跌喰囊缓?,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駕——”
王歡歡毫不猶豫馭馬朝著議事廳所在方向趕去。
李睦馭馬緊跟其后。
議事廳。
二寨主王盛臉色鐵青,以他為首,聚了一幫面目憤怒的彪匪們。
三寨主王狗眼底含笑,以他為首,聚了一幫臉上含笑的彪匪們。
洞頭寨大當(dāng)家袁大郎捧著一盞茶,低眉垂瞼,看上去最顯和善,以他為首,聚了一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彪匪們。
廳正中央,擺放著死不瞑目的王古四,柱子等十余人往日最受王古四厚待的彪匪們,跪在地上,各個臉上透著悲傷憤懣。尤其是柱子,臉上的淚珠,一串串砸落在了地上。
“大娘子回來了——”
不知道誰吆喝了一聲,幾人停住了爭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向提著把大砍刀,臉上沾著血液,滿身戾氣的王歡歡進(jìn)來的窈窕身影方向,她穿著藍(lán)色小袖短襦,粉色曳地長裙,她素喜粉藍(lán)二色,衣裙一清色都是這二色,這稚氣浪漫的粉藍(lán)二色更襯得她素日里的天真活潑。
此時染了血的丫頭,一夜間像是脫胎換骨,神情冷厲陰鷙,隱隱有三分大寨主王古四在世時的氣魄。
眾人一時被震得沒有吱聲。
王歡歡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次頭,才去仔細(xì)看一眼王古四被心窩扎透的致命傷。除了親近無防備之人,很少有誰能把武功高強的王古四一匕首斃命。
“誰殺了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