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要學的東西很多
秦煙憋了半晌,竟無力反駁。
覷了覷神色自若的齊楚,只覺著心口澀澀的,什么東西懸著落不了地。
她只是不解,齊楚與之前的秦煙即使感情不深,卻也是朝夕相處之人,秦煙驟然離開,他難道不該覺得悲戚嗎。
可事實是,無論是林瑜還是齊楚,在得知她并非從前的秦煙時,面上都是一閃而過的詫異后便及時恢復理智。
面上不見大悲,更遑論心中有哀。
自古無情帝王家。
幾個傭人都被遣回了房,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他們二人。
齊楚換了一個位置,坐到了秦煙的對面,明明是低著頭慢條斯理喝湯的姿勢,卻又好像把秦煙的攢眉思疑盡收眼底。
“大約是在想,為何我會如此淡然冷漠?!饼R楚淡淡開口。疑問的句式,說出來確是肯定的語態(tài)。
秦煙抿了抿唇,剛想復問一句,那你為何如此冷漠。
可下一秒又覺得諷刺,自己持刃廝殺的時候,又何嘗不是冷漠之人。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更何況,齊楚比她年長整十歲,林瑜也是稍長,他們經(jīng)歷的人情世故,看過的流離失所都要比她多,或許面對生離死別時,早就養(yǎng)成了自渡,內(nèi)斂的習性。
秦煙沒有說話。
昏黃色的燈光,仿佛一張大網(wǎng)籠住偌大的客廳。
良久,齊楚擦了擦嘴,看向秦煙,很是認真嚴肅的神情,“難過不是靠嘴上說來的,在風譎云詭的環(huán)境里,在人際冗雜的沉浮中,保持處變不驚的矜持姿態(tài),是一個成年人該有的自理和自律?!?p> “秦煙出車禍的原委,正在遣人調(diào)查中,我會給這件事情一個交代的。”
說完這些,齊楚起身,椅子偏離原位時并沒有發(fā)出什么噪人的聲響。
他多看了秦煙一眼,意味深長,“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這樣的語氣,就好像是在告訴她,以后的路會很難走。
可秦煙畢竟是個人物,他說了這么多,她反正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不僅沒聽進去,還揚言,“我才不要學這些,我這個人向來睚眥必報,錙銖必較,那些以前欺負過秦煙的人,我都會欺負回來的。”
說完,她朝齊楚揚了揚下巴,暴戾恣睢的小表情,好像是在宣誓,那些被潑過的冷水,她都會燒的滾燙后再潑回去。
齊楚轉(zhuǎn)身的動作滯了一下,在秦煙看不見的角度里,不怒反笑。
走了沒幾步,轉(zhuǎn)過頭看秦煙還在原地一副混蛋樣,復又斂了斂神色,擺出一副橫眉的嚴肅表情,“還站在那里干嘛,說了你的房間在二樓?!?p> 兇巴巴。
秦煙跟了上去,暗自腹誹。
樓上共有五間,除了兩間臥室,還有一間浴室,一間書房,和一間放映室。
和樓梯材質(zhì)相同的紅木圍欄繞了好大一圈,空間是實打?qū)嵉淖恪?p> 浴室的門是橫向推拉式,是維港比較復古的一種設(shè)計,齊楚喜歡老式的東西,所以也就保留了下來。
秦煙獵奇心頗足,還在熟悉周遭的環(huán)境。
齊楚敲了敲浴室的門,揚了揚下巴示意秦煙,“進來,這里是洗澡的地方?!?p> 破天荒的,秦煙竟難得的露出來一絲赧意,躊躇著小聲問道,“還要一起沐浴不成?”
齊楚揉了揉眉心,只覺得耐性盡失,“我對你不感興趣,也沒有雅興和你鴛鴦浴?!?p> 復又敲了敲浴室的門,“讓你進來是想教你怎么用這里的東西?!?p> “哦?!鼻責煉吡艘谎墼∈依锏囊慌陪y色按鈕,確實陌生。
齊楚靠著洗漱臺,想了想,似乎怕她分不清這里的瓶瓶罐罐,屆時再錯把洗發(fā)膏當成沐浴乳。
“識字嗎?”他問。
秦煙點點頭,“識一點?!?p> 維港的文字都是繁體字,和南安的文字相差無幾。
齊楚隨手從洗漱臺上拿了一瓶須后水遞給她,指了指瓶體上的文字,“念給我聽?!?p> 秦煙雖不情愿,但還是歪著腦袋,一字一句,“深海礦物,時刻保濕,細致呵護男性剃須后的的面部肌膚,特別加入維他命......”
維他命什么。
“這個字不認識......”一時卡殼,秦煙拖著尾音昂頭看齊楚,樣子有些嬌憨,像是被師父為難背戒規(guī)的小弟子。
齊楚驀地心頭一軟,有什么東西綿延著酥麻了四肢百骸。
“維他命E。”
“哦?!鼻責燑c頭。
繼續(xù)讀,依舊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憨憨的,“......讓你倍感......潤......滑,舒......爽一整天......”
可能是她聲音太嬌,可能是這夜色太甚,這話出現(xiàn)的有些不合時宜。
聽到這里,某人的喉嚨緊了緊,面色一滯。
而另一人卻全然不知,自己念的是什么虎狼之詞。
“夠了,給我吧?!饼R楚打住,抽走秦煙手里的須后水。
聲線些許喑啞。
秦煙沒有多想,秉持著不懂就問的好學精神,抬眼問齊楚,“E是什么?”
齊楚清了清嗓子,聲線又變得冷淡,“字母?!?p> 秦煙點頭,復又問,“字母是什么?能換一種說法嗎?”
齊楚嘆氣,舌尖頂了頂腮,“換一種說法,也能當罩杯?!?p> 秦煙:“什么是罩杯?”
齊楚低頭掃了她一眼,“你沒有的東西?!?p> “哦?!鼻責煕]再多問。
齊楚揉了揉眉心,剛要離開,又被秦煙拉住,“你房間在哪?”
“二樓?!?p> 秦煙定在原地,蹙眉,“我的房間在二樓,你的房間也在二樓,我們難道要同床共枕?”
齊楚一副你想得倒挺寬泛的表情,短促的笑了一聲,“怎么,你想盡一盡妻子的本分?”
秦煙怒瞪,“你要是敢讓我盡妻子的本分,我就讓你享凈身的痛快。”
“秦之韻,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很好相處的丈夫?!饼R楚面色一沉,陰著一張臉,步步逼近。
秦煙后退了半步。
然后啪的一聲,一巴掌拍在洗漱臺上,氣性說來就來,“你能拿我說笑,我就不能拿你說笑了嗎?”
堪堪的一掌素手,落在流理石的臺上,動靜還不小。
幾個傭人聞聲在樓下露出半截腦袋,卻不敢吱聲。
這性子突變的夫人,是要降住大少爺?shù)墓?jié)奏啊。
齊楚面不改色繼續(xù)靠近,低著頭看她時,不怒反笑。
“秦小姐,請問你是更喜歡乞討,還是更喜歡拾荒呢,你告訴我,我好讓人給你備上上好的鐵碗和麻袋,華燈初上不是你的天地,你應該有更廣闊的世界才是?!?p> 連威脅都橫生出一絲儒雅。
秦煙眼皮子猛地跳了跳,挨了始料未及的一記悶棍。
揉了揉掌心,訕笑,“夫妻間磕磕碰碰是常事,更應該相互敬重,無傷大雅的玩笑,以后不會亂來了?!?p> 變臉的藝術(shù),倒是精煉得爐火純青。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齊楚走出浴室堪堪沒幾步,復又轉(zhuǎn)身,清了清嗓子,“剛結(jié)婚那會我念著秦煙年紀小,她說要分房睡便依著她了,之后的三年也一直沒有同過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