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薛琰,字子卿,見過叔母,大公子?!彼饕镜馈?p> 宮夫人忙去扶他平身,“原來是薛侄,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這么客氣?!?p> “是啊,早聽說子卿一回來就倍受陛下賞識,如今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宮明覺道。
“幽蘭,通知廚房準備貴賓席?!?p> “是。”
“叔母不必麻煩了,晚輩一人前來,不至于此?!背鲇诙Y數(shù),薛子卿推脫道。
“哪的話,這是給你們兩個孩子接風洗塵,哪是真把你當外人了?”她笑道。
“那,多謝宮夫人美意。”
“別站著了,快進屋坐。”
幾人喝喝茶敘敘舊,能聊到一塊兒去的無非是薛子卿這幾年在西幽國過得如何,回到黎國有沒有什么人欺負。
顯然,從宮明覺的話語中透露出,宮家也知道楊家在不斷結黨,想在朝廷上奪得一定的話語權,可是卻不知道他們?yōu)楹我@樣做。
不知不覺,聊到了宮楚讓。
“這水土不服怎么會因為年齡增長而惡化呢?”薛子卿其實一直都有這個疑惑。
“哪有什么惡化???就是那小子不愿意在這里待罷了。這一去南圖國,家里的人一個也不讓跟著。”
宮夫人給出的答復讓薛子卿大為吃驚,顯然這與他的夢境截然相反。
薛子卿想向宮澤塵確認,宮澤塵卻只是搖了搖頭。
“這樣也不錯,他能清楚地認識自己需要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一定程度上說明他能掌握自己的未來?!毖ψ忧湓囍ダ斫鈱m楚讓。
“可是,他說自己居無定所,一年很少來信,我們連看望他都沒有機會。”宮夫人臉上露出愁容,擔心與幽怨并存。
薛子卿一時無言以對,想到自己在西幽國時,父母均已仙逝,自己寫完家書只能燒給他們,那時候多希望能見上父母一面啊!而宮楚讓父母均健在,的確是有些人在福中不知福了。讓父母這樣擔心,說是不夠孝順也不為過了。
“除非……除非像夢里那樣,他現(xiàn)在已經……不可能!”薛子卿走了神。
這時,一個官員模樣的人小跑過來跟宮澤塵說了一句話。
“子卿,案子有進展。”
兩人迅速起身,“今日多謝叔母和大公子款待,我與澤塵有要務在身,要趕緊前往,禮數(shù)不周,還請見諒?!?p> “快去吧!”
兩人立刻前往大理寺。
宮明燁出發(fā)當日,張岸堂便順利捕獲那支偷偷前往東南地界的隊伍。他們運有大量的銅鐵,前行十分緩慢。
“可查到這銅鐵是用來干嘛的?”宮澤塵問道。
“尚不知曉,不過我們查到這支隊伍本來是運酒到南圖國做生意的,問及廠商,他們說只是拿錢辦事,沒有透露指使人。”張岸堂道。
“劫貨這件事過去多少天了?”薛子卿問道。
“已經六七天了。”
“這樣說的話,對方應該已經知道這批貨物出事兒了?!毖ψ忧鋵τ趦蓚€年輕人的行事很無奈,因為這么早就劫貨無異于打草驚蛇,對方在暗處,身份隱藏得很到位,損失一批貨物不過是蜥蜴斷尾,他們的身份根本不會暴露,還會提高警惕。
“那接下來怎么辦?”宮澤塵問道。
“這批貨物不可能沒頭沒尾,正好走一趟東南地界?!毖ψ忧涞?。
“這批銅鐵會用來干什么呢?”張岸堂問道。
“銅鐵制品,要么是玩物飾品,要么是武器。”
“若僅僅是金屬出口,不會是南圖國,南圖國北方盛產此物,那就應該是東萊??扇缛羰浅善烦隹?,那么在東南地界,必然會有鍛造廠?!毖ψ忧浞治龅馈?p> “有道理,我馬上通知堂妹,說不定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
“那什么時候去東南地界?”
薛子卿思考片刻,“后天?!?p> “為什么不是明天,莫非子卿還有什么事情要辦?”薛子卿問道。
“拿一封信。”薛子卿道。
宮澤塵立刻明白了,薛子卿說的大概就是長姐那封未送出的信。
“那封信還在潭州?要不要我明天陪你?”宮澤塵問道。
“不,就在庭燎城,郁馨樓?!毖ψ忧涞?,“明天你準備一下行裝就好,這封信上的內容很重要,長姐不肯透露,一定要我親眼看到,這一點我很奇怪?!?p> “她不肯當面說,還要兜個圈子,好生奇怪!”
薛子卿抱著懷轉了一圈,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澤塵,你家的長廊很漂亮,你多久從那里走一趟?”薛子卿突然問了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宮澤塵一時有點納悶兒他為何要這樣問。
“額……除了陪我爺爺玩,幾乎不走了。不過我們小時候卻很喜歡去那里,亭子里的小路彎折,仿佛永遠走不完,不像院子里的大路?!睂m澤塵道。
薛子卿停下了腳步。
“計劃有變,明日啟程?!?p> “……”宮澤塵不知道他為什么作出這樣的決定,“不去取那封信了嗎?”
“不去了,我怕這樣耽誤的就不止一天了?!毖ψ忧淇磳m澤塵似乎還有些疑問,“今晚好好休息,這幾天很累,辛苦了。”
宮澤塵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今晚的月已經有些殘缺,月色微涼,習習熏風拂過,混著蟬鳴,這是今夏的余音。
不過,對于南部地區(qū)來說,夏季與其他季節(jié)的區(qū)別微乎其微,滿園青蔥似乎一年都是如此。
獨坐涼亭,薛子卿難眠。
這里是宮楚讓長大的地方,或許此刻眼中一景,幾輪光景之前也曾是他的眼中所見。
不知何時,月無弦已經站在他的身側。
“你已經消失了好幾天了,可曾聽到了什么?”薛子卿問道。
“比如?”
“比如紫夜瑰的下落?!?p> “覬覦紫夜瑰的人不少,可是黎國和東萊派出的幾支隊伍均沒有得到一點兒消息?!?p> 薛子卿轉過來看著她,“你怎么知道呢?”
“如果有了消息就不會像今日這般安靜了?!痹聼o弦道。
“看來,我不必為此事費心了……”薛子卿斟了一杯茶,看到月無弦面色有些異常,抿了一口茶道:“那么多能人異士都勞而無獲,我們閑暇的精力又能打探到什么?”
“你現(xiàn)在自然不用考慮,等時機到了,你就不會這么想了?!痹聼o弦道。
薛子卿不言。
“你來宮家就被安排在外院?”月無弦忽然問道。
“有何不妥?”
“我剛才看了,內外院相連的大門被反鎖了,宮家有意避你。”
“這豈不正常?家家都有私密之事,我畢竟不是近親?!?p> “不對,我覺得宮家有古怪。”月無弦不放手。
“宮澤塵見過你,你最好不要亂來?!毖ψ忧渲浪胍ネ低禎撨M去,委婉地阻止道。
“這件事你管不著,再說,我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p> 說話間,只聽內院傳來一陣急忙的腳步聲,兩人會意了一下,便跑到門口。
里面確實有腳步聲經過,這聲音忙而不亂十分有序??上чT縫太窄,捕捉不到什么。
沒等薛子卿說話,月無弦已經沒影了。
內院幾個人抬著一個棺材大小的木箱橫穿整個院子,從東房來到了西房。
他們進去之后就空著手出來了。
月無弦覺得更加古怪了,便偷偷進入了西邊那間院子。她很輕易地翻了進去,不巧屋子外有兩人把守,不過她身手敏捷,避開了他們的視線盡可能靠近了屋子。
忽然,傳來一陣瓦器摔碎聲,緊接著是十分詭異的吟唱聲,聽這聲音,是低沉的女子嗓音。
月無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此刻她身著暗褐色長袍,藏身于樹叢之中,離門窗有一定距離,所以還是不能看到屋內。
“我想折花呀,我想攬月,想要哪里的花呀哪里的月……就要鏡里的花,湖里的月……湖里的月?!?p> 歌聲斷斷續(xù)續(xù),但是月無弦聽得很清楚。
只是夜深人靜時分,屋里并未亮著燈,卻傳來如此低沉的女聲,實在讓人覺得詭異。
不過,門前那兩個侍衛(wèi)卻鎮(zhèn)定自若,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月無弦看不出他們內心任何波瀾,推知這樣的事在宮家時常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