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鸞宮。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宮里的人大多在用晚膳,江雪和江宛亦是如此。
江雪每天的課業(yè)任務十分的繁重,常常一個人從早熬到晚,也正是因為如此,皇后并不允許江宛在棲鸞宮待太長時間,當然一日三餐和晚休時間除外。
暮夏的寒蟬叫的凄切,再怎么掙扎也掛不住幾天了。江宛和江雪依舊在小荷塘中央的涼亭里用晚膳,可是今天菜一擺上來,兩人都覺得晚風吹的涼颼颼的,便叫人給拿了兩件外衣披上了。
“今年夏天是不是有點短吶?”江宛說著,送進嘴里一塊魚湯排骨。
話及此,江雪的雙目滿是憂愁,“東方戰(zhàn)事未定,冬天只怕是變長了?!?p> 江宛察覺到姐姐尚未動碗筷,加一片小酥肉到她的碗里,“姐姐今天怎么了?咱們有鎮(zhèn)南將軍和戰(zhàn)無不勝的舅舅,別人是欺負不了咱們的!”
江雪回過神來,吃掉了那一片肉。
“你這幾日可到過祭壇?”江雪問道,她發(fā)覺江宛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有提到過那里的事了,以前她可是隔三差五就要提幾嘴她的容哥哥。
“自從聆月祭司出關(guān)后就不怎么去了,她好像不是很喜歡別人隨便出入?!苯鸬?。
“這樣啊?!苯┤粲兴肌?p> “怎么了?姐姐有什么事么?”
“沒什么,我只是摸不清祭壇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p> “還能是什么?無非是咱們用來祭祀的地方,姐姐你以為呢?”江宛有些好奇。
“我只是覺得并非這么簡單?!苯λ拿妹玫故墙z毫不避諱。
“說來聽聽。”
“其一,我看過別國通史,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的國家會把祭壇建在宮外,唯獨我們偏偏把祭壇建在皇宮之內(nèi)。其二,我們的祭壇祭的不是各路神仙也不是列祖列宗,而是天。祭天的國家亦是四國之中的唯一,你可知這是為何?”
江宛回想了一下祭壇里的布置,確實沒有神像可見,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拔夷闹姥剑憬隳阏f呢?”
江雪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曾問過母后,她并不清楚此事,也去過藏書閣里面也并無此方面的記載。所以我才覺得奇怪?!?p> “這是太祖奶奶定下來的的吧,害,我找時間去問一問容哥哥不就得了。”
“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咱們好些時候沒去看一看太祖奶奶了吧,也該找時間去看一看了?!苯┑馈?p> “只因你是在太忙了,長榮殿嘛,那里我常去的。”江宛得意洋洋地說道。
“那太祖奶奶她怎么樣?”
“老人家還和往常一樣吃好喝好,平日里就是養(yǎng)養(yǎng)魚照看照看花,前幾天還問我要市面上賣的秋水海棠呢?!苯鹚坪跤执蜷_了話匣子,說起來個沒完了,“那秋水海棠得到晚秋的時候才上市,所以讓我提早預約。那我一想這到時候不得抬著一棵小樹苗回來呀,所以我還讓太祖奶奶準備一份禮物來犒勞我呢!”
“你們的關(guān)系可真好,我也想找個時間去見一見老人家?!?p> “好啊,我陪你去?!?p> 兩人相視而笑,達成了共識。
“去哪兒???”熟悉而威嚴的聲音傳入二人耳中。
皇后娘娘沒讓人通報直接走了進來。
姐妹二人見狀立刻放下碗筷起身行禮。
“起來吧?!?p> “謝母后。”二人道。
“母后想是還沒有吃晚飯吧,春鎖,快去拿來一套碗筷?!?p> “不必了,我今日趕過來不是來吃飯的?!睏盥炷樕?,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母后請講?!?p> “《帝范》和《國策》習得怎么樣了?”
“已經(jīng)通讀完畢了?!?p> “就僅僅是通讀么?”
“《帝范》理解起來很容易,但是《國策》還是需要些時日?!?p> “這兩本書不是給了你一個半月的時間么,怎么還沒有完成?平日里都干了些什么?”
“回母后,這兩冊的難度確實較往常的增加了不少,不過沒有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完成確實是我的不對,兒臣一定盡快完畢?!苯┢鹕眍D首。
江宛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姐姐被訓了,不過她也覺得母后對姐姐十分嚴苛,無奈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好一言不發(fā)保持沉默。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平日里都干了些什么?”
江雪一開始并不知道母后為什么要這樣問,只是回答:“兒臣只是攻讀書籍,早朝時同父親一起上朝,休息時和妹妹一起用膳,并沒有做其它的事?!?p> “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我壓著火呢!”似是警告,楊漫天看著低著頭的江雪,強壓著怒火。
江雪沒有做任何回答,她知道母后這樣說肯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一個猜測出現(xiàn)在腦中,不過那樣的事她怎么好意思當著那么多人說出來?
見她沒有表態(tài),楊漫天也不悶著了,“畫屏,去長公主的臥室,靠門書架最底下一層的畫冊和那些東西,給本宮拿出來?!?p> “是?!?p> 沒等江雪阻攔,畫屏就去了。
“母后,不要這樣,兒臣知道錯了?!苯┛嗫喟髼盥?,雖然她知道這樣的掙扎用處并不大,但發(fā)自本能的,她非常不愿意母后那樣做。
而楊漫天卻絲毫不理會她的哀求。
江宛見狀,也去和姐姐一起求楊漫天,“母后,求求您,饒過姐姐吧。”
楊漫天扭過頭看著江宛:“怎么,你也知道了?你就這么幫著她瞞我?”
不一會兒,畫屏抱著一尺厚的一摞書書冊冊走了過來。
“這里面是什么就不用我念了吧?”楊漫天果然還是給江雪留了面子的。江宛差不多知道,那是姐姐寫給薛子卿的信還有為薛子卿畫的畫。
“江馭辰,我能理解你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不過我是把你往君主培養(yǎng)的,等真正坐上了那個位子,無論你喜歡誰,都能帶回到宮里來。但是,唯獨他不行?!睏盥彀言捔滔铝耍呀?jīng)說出,便容不得任何人反駁。
江雪淚如雨下,“為什么?”江雪問。她又怎會不知道為什么,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她是清楚的。她這一問,問的是天地,為什么他姓薛,為什么她姓江。
“若我日后為人君,也不能嗎?”江雪的眼睛里是不服。
“不能。薛家這樣的危險人物只會害了你。”楊漫天斬釘截鐵道。
“所以您今天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我今天來,是幫你打消不該有的念頭?!?p> 江雪察覺到不對勁,之見下人抬來一口鍋。
“您要做什么?”
楊漫天沒有回答她的話,“把這些都燒了吧,一點也不要留。”
江雪沒有抵抗,就靜靜看著,她放棄了掙扎,掙扎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熊熊大火就這樣葬送了少女的思念,江雪沒有哀嚎痛哭,她在泣不成聲地流淚,親眼看著那一打白紙化成灰燼。江宛在一旁也哭得十分難過,她此刻有一些厭棄她的母后,因為這樣的做法太過絕情了。
可不是么,這比薛子卿親口拒絕還讓江雪覺得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