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破冰
王氏看著眼前的事態(tài)實在是隱瞞不下去了,就扭扭捏捏的開了口。
“是,是我娘和我說的,她和我說了一些你在李家村的事?!蓖跏闲⌒÷曂掏掏峦碌卣f,“說你從小注意大,脾氣更大,我,我在家里一定會被你壓一頭,以后處處被你欺負。”
“說我要是不趁著這次機會讓你知道我也是有靠山的,不是隨隨便便的任人拿捏的人,以后你得騎到我頭上,我,我在婆家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蓖跏险f這些話的時候越說臉色越紅,旁邊的劉金也是面色赧然。
“弟妹,你嫂子她真不是有意的,就是,這些家長里短的婦人間的小心思耽誤你大事?!眲⒔鸺奔泵γΦ木S護自己媳婦,“你嫂子頭發(fā)長見識短,不像弟妹是干大事的人,但我們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再加上,再加上這些日子老聽見一些弟妹在之前村子里的閑話,她真的是被嚇到了,她也沒想到郭家的會弄出這么一出!”
說到氣憤處劉金狠狠地砸了桌子一拳頭,“這姓郭的王八羔子!純純找抽!狼心狗肺!吃里爬外!氣死人了!”想到今天的驚險,劉金還是不解氣,很恨地踹了地面兩腳,并且極盡所能的找到他為數(shù)不多的詞匯強力輸出了一番。
聽了劉金夫妻二人的解釋,夏若蘭的憤怒反而平息了不少。
胡掌柜的會動手她早就有防備,而這兩天來來去去鬧騰的她心煩的矛盾也找到了根由,她的心情反而明媚了起來。這些天之所以氣不順完全是被劉金夫妻的自作主張給煩的。她以為是兩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本來想借由這件事狠狠罵醒他們,沒想到原因竟然是這樣,這讓她一時間措手不及,本來準備好的說辭全部被打亂,居然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她皺眉仔細思索了一番,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我在你們眼里到底是怎樣的兇神惡煞呀?”
劉金和王氏都沒想到她會這樣問,同時呆愣在原地,只有頭頂上傳來了一聲幸災樂禍的嗤笑聲。夏若蘭三人循聲望去,劉文正悠哉游哉的靠在欄桿上一臉明媚笑意。
夏若蘭翻了個白眼,“笑啥笑。”
“當然是笑你沒有自知之明啊?!眲⑽囊粨u三晃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滿臉都是吃到瓜的開心,“居然問這么傻的問題,你十里八村找一找有那個女兒家有你這樣彪悍的戰(zhàn)績。就是我這樣經(jīng)常不在村里的人都聽過一兩件你的知名事跡,什么帶人堵在小混混家門口愣是打斷了對方一條腿;追著一個男人罵了5里地,把別人罵哭;揚言要給村里的無賴婆娘的男人找相好的。不都是你干的?”
劉文在樓上看了好一會兒熱鬧了,他如今可算明白自己到底娶回來了個怎樣的麻煩,渾水摸魚、姑息養(yǎng)奸、先聲奪人一套一套的陰謀詭計運用的爐火純青。他覺得完全不用他這個丈夫出面眼前這村姑就能秒殺全場,但是為了維護自家大哥的顏面他只能勉為其難的出面來當這么個中間人了。
“是我干的又如何?我又不是無理取鬧?!毕娜籼m看著劉文似笑非笑的臉突然覺得有些委屈,想到她來到這里辦事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意外。明明自己沒有錯卻偏偏被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自己又不能一個一個的解釋過去,只能強撐著堅強,裝作堅不可摧的樣子。她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因為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自己示弱,那些惡意就會紛涌而至將她淹沒,她只有足夠堅強,那些魑魅魍魎才不敢輕舉妄動!
她直視著劉文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她們到處傳我的閑話,笑話我,可是我能怎么辦?祖父母不慈、父親無能、母親昏庸,我是拼盡了全力才活到了現(xiàn)在,才能護住我想要保護的人!我難道不想要一個人人稱贊的好名聲嗎?可是我沒資格!沒人在我面前遮風擋雨,沒人為我出頭!面對強權(quán)、面對不公我除了反抗就只有死亡!”夏若蘭的聲音鏗鏘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和脆弱,“我不敢有片刻的松懈,時時刻刻提防著來自他人的惡意,誰TMD想過這樣的鬼日子!”
說完不看剩余三人的臉色徑直上了樓。
劉文則是被這番話給砸暈了。他呆呆的愣在原地。
劉金有些尷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自家弟弟是為了維護自己這個哥哥的顏面才出的面,于是出聲安慰道:“出了這么大的事,弟妹火氣大是正常的,她不是對你發(fā)火,這件事怪大哥我,你別生氣,哄哄她就好了?!?p> 劉文沒有回應自家大哥的安慰,他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腦子里不斷盤旋夏若蘭剛剛那番話和那雙被淚水浸潤卻依舊滿含鋒芒的雙眼。那雙眼美的驚心動魄,他太能理解其中包含的不屈倔強、孤傲決絕了。沒有經(jīng)歷過四面楚歌、求救無門的人沒法理解絕望中依舊掙扎向前的孤勇。他被震撼到了,他實在無法想象在這樣一個偏僻小村莊里居然有這樣一個姑娘,讓他感覺到靈魂上的共鳴。
夏若蘭沒有回屋,而是把自己偷偷釀的桂花酒給翻了出來,徑直爬到了屋頂上坐著對月獨飲。
前世的種種好似莊周夢蝶,她不敢讓自己太過沉醉于過去的回憶,那些回憶太美好,她怕自己醒不過來;怕自己太過沉醉于那些美好而更加難以接受眼前的茍且。今日難得一見的脆弱讓她決定徹底放縱自己沉醉一次。
劉文出來找夏若蘭,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坐在房頂上一邊喝酒一邊對著月亮又哭又笑的姑娘,一舉一動間透露著說不出的瀟灑肆意,可是即使隔了這么遠他依舊能感受到那弄到化不開的悲傷。
怎么會有這樣矛盾的人,嬉笑怒罵是她,鋒利如刀是她,隨意慵懶是她,脆弱無助也是她。劉文覺得她就像是這昏黃幽暗小鎮(zhèn)里唯一一抹亮色,讓他這個心如冷鐵的人也不自覺升起了保護和親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