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會(huì)哭的膽小鬼
“平安……”
看向躲在身后,捏著自家襯衣一角的方平安,陳道初道:“去幫我將那桌上玉瓶取來?!?p> 正瞧著懸在半空拍打不停的朝天辮小童,方平安一時(shí)還未反應(yīng)過來,過了半息,才愣愣點(diǎn)了點(diǎn)頭,放開陳道初衣角轉(zhuǎn)身朝房中木桌跑去。
置于桌上的那玉瓶黑白相間,呈魚身狀,一眼便能看到其內(nèi)分作兩半,各自充盈著黑白二氣。
“師父……”
取來魚身玉瓶折返之后,方平安兩手捧起,高高送到了陳道初身前。
陳道初身后接過,隨即拇指一彈將瓶口桃木塞撥下。
即刻……
房中溫度好似驀然低了幾分,緊跟著只見一道如煙霧氣從中飄出,化作一名豐腴婦人跌落到了地上。
婦人一身素白繡荷衣裳,面容雖一片慘白,卻精致溫婉,一頭長發(fā)在額上中分盤于腦后,挽成立體發(fā)髻,其上還綰著兩片銀藍(lán)相間的發(fā)鈿,一看便知必是大家閨秀。
甫一落地,這婦人還未起身,便趕忙打量了一番四周,直到看到斜方的的陳道初,動(dòng)作才驟然止住,面色一僵。
隨后,婦人目光落到了陳道初手中攥著小辮懸于半空的小童時(shí),臉色又是一變。
“道長……”
不等陳道初有什么言語,婦人便連忙整拾衣裳跪伏在地,砰砰磕頭不止,哭喊道:“還請放了我這孩兒吧?!?p> “適才此間一切惡事皆是小婦人一人所做,與我這孩子無關(guān)吶,道長,您若要加罪就加罪于我吧,萬萬不要怪罪我這無辜孩兒啊!”
“娘……”
聽到母親的聲音,陳道初手中的小童不免掙扎更甚了幾分。
“好了。”
陳道初一愣之后,瞥了眼擒住的小童,忙喝止了婦人的磕頭舉動(dòng),道:“你先抬起頭來再說話?!?p> “好好……”
婦人忙不迭應(yīng)了兩聲,抬頭時(shí),兩眼已泫然欲泣,捏著袖邊輕抹眼角,如蒙霧氣的雙目中甚至真的滴落下了幾點(diǎn)淚水。
“咦?”
在看見婦人眼中淚水滑落時(shí),陳道初不免顯得有些驚訝,微瞪了瞪眼睛。
自二十年前血月橫空以來,這些年里他見過不少鬼物,也拘拿斬殺過不少,雖說也見過很多保留了生前意識(shí)的鬼物,但這鬼物靈體落淚他卻也是人生第一次見到。
“道長……”
抬起頭后,婦人望了一眼懸于半空想要扭轉(zhuǎn)頭來的小童,萬分可憐地望向陳道初。
可就在她話音剛出,陳道初便一抬手制止了她后面要說的話,隨即微微彎腰,將攥住朝天辮的小童給放到了地上。
“娘……”
剛一落下,那小童沒再去管陳道初,只哭喊了一聲,就趕緊轉(zhuǎn)身飛撲到了婦人懷里。
“五月……”
婦人將撲到懷里的小童緊緊抱住,輕撫著其光滑的后腦勺,滿臉愛憐,關(guān)切問道:“你沒事吧?”
“娘,我沒事?!?p> 小童抬頭應(yīng)了一聲,伸著小手落到婦人慘白臉上,淚水一副奪目而出的模樣,道:“你在那瓶子有沒有受折磨啊?”
婦人既哭也笑,忙搖著頭說道:“沒有,娘好得很?!?p> 兩人依偎關(guān)懷這一番后,婦人女鬼才想到陳道初還在一旁,忙引著懷中小童一同跪了下來,連連叩首。
“道長……”
帶著哭聲,婦人一邊叩首,一邊說道:“先前種種惡事皆是小婦人所為,小婦人當(dāng)任您打殺,只是我這孩兒蒙昧無知,也從未做過任何惡事,只請道長能放他一條生路?!?p> “死都死了,你們哪還有什么生路???”
陳道初搖頭輕笑了一聲,隨即又道:“只是我看你適才既沒有傷人,也沒有吸食生人陽氣六欲,害他們性命,既然如此……我又為何要打殺了你?。俊?p> “還有你這孩子,我也不曾在他身上瞧見什么陰邪之氣,自然不會(huì)為難于他?!?p> 此話一出,帶著小童叩首不止的婦人頭顱才豁然止住,緩緩抬頭時(shí),明顯能見到她臉上的惴惴不安稍稍緩和了些。
“不過……”
可還沒等她心中安定,就聽見陳道初話鋒一轉(zhuǎn),凜聲道:“你今夜這一番附身在新娘子身上卻是把人家好生一頓折騰,還險(xiǎn)些將兩家的喜宴給徹底攪和了,我想這其中定有緣由,說說為何要這般作為?”
“好好……”
婦人一臉的驚慌不定,見陳道初出聲質(zhì)詢,也懼其道行法器,不敢有任何隱瞞,立馬開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了出來。
“道長,此事說來冗長,您且與小道長落座,聽小婦人細(xì)細(xì)道來?!?p> 聽到這話,陳道初也不顯著急,微微頷首,牽著方平安就在木桌旁坐了下來。
落座后,就又將目光投到婦人女鬼身上,而她的聲音也隨之傳來,“事情約莫要從六年前開始說起……”
說話間,婦人話音婉轉(zhuǎn)哀戚,但條理清晰,而聽著她說話的陳道初則漸漸皺起了眉頭,方平安更是展露滿臉同情之色。
據(jù)這婦人口中言語……
這婦人原叫晏蕓娘,生前本是官山城一家富商的獨(dú)女。
由于父母雙親對其寵愛有加,且不想家財(cái)外散,便征詢了她的意見,為她招了位夫婿回來。
卻不成想……
這晏蕓娘幾經(jīng)挑選最后一眼相中的那個(gè)秀才夫婿卻是個(gè)切切實(shí)實(shí)的狼子野心之輩。
二人成親之后,因?yàn)樗改笌啄觊g相繼過世,那上門女婿便順勢接管了晏家所有產(chǎn)業(yè),而在打理商鋪生意時(shí),這人不知怎的又攀上了縣衙的主簿。
故而……
先前屢試未第的這秀才就又萌生了步入官場的心思。
但那主簿也不是個(gè)好相與之輩,幾番琢磨之下她那丈夫便繞道勾搭上了那主簿尚未出嫁的大女。
而后,她那相公想順利與主簿大女成婚,便心生歹意,開始日日給晏蕓娘喂食摻著毒藥的飯菜,如此兩月之后,晏蕓娘終于撒手人寰,還營造出了一副病死的假象。
直到臨死前……
晏蕓娘才在病床上真正看清了她那黑心丈夫的真面目。
也正是因此,她死后一口怨氣不散,頭七幾日間徹底化作鬼物。
但可惡的是……
他那黑心丈夫也心知人死之后可化為鬼物,尤其是這種慘死之人,所以特地找到武當(dāng)門下的道士求了幾張護(hù)身驅(qū)邪的符箓與一把鎮(zhèn)守家宅的桃木劍。
想去尋仇的婦人奈何不得這兩物,長待在城中又怕被路過巡游的武當(dāng)?shù)廊私o收了去,只好躲到了官山下面的小鎮(zhèn)子里。
而由于其生前死后執(zhí)念太深,每每見到鎮(zhèn)上有人娶親,而恰好這時(shí)候又沒有道士巡游的話,便潛伏到那新婚新娘身邊,在婚禮上大鬧一番,迫使婚禮難以再續(xù)。
在其死后的這一年多時(shí)間內(nèi)……
晏蕓娘已經(jīng)先后毀去了三樁鎮(zhèn)上或是附近村落的男女婚事。
今夜老員外這一次,便是第四樁!
“哼!”
聽到此處,陳道初雖為這婦人女鬼晏蕓娘感到同情,可也對她這般所作所為氣憤不已,冷哼一聲后,橫眉盯住了她,道:“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晏蕓娘……”
“你這化鬼一年多來作孽頗深??!”
余燼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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