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唯一的光
“天鍵司。”
密林之地,看著面前一只黑色大獒,林念辭淡淡一笑。
“嗷!”
黑獒大吼一聲,就要撲上去。
就在這時,林念辭身上忽然浮現(xiàn)數(shù)十道與她無二的幻影,齊齊沖向黑獒。
“汪!”黑獒大吼一聲,一爪拍向一個幻影。
噗呲。
仿佛氣球漏氣一般的聲音響起,那幻影隨之消失。
但就在黑獒攻擊這一道幻影之時,其余數(shù)道幻影已經(jīng)來到它身邊。
劍斬,拳崩,刀劈,槍刺,鐮割,腿掃……各種攻擊同時襲來。
剎那間,黑獒身上數(shù)道虛幻的傷口綻放,透明的鮮血揮灑而出。
下一瞬,其中一道傷口轉(zhuǎn)為實質(zhì),其余幻影皆是消散。
而林念辭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jīng)與那一道未消散的幻影重合。
她輕笑著,將洞穿黑獒脖頸的長劍抽了出來。
“瞬息間發(fā)動數(shù)道幻術(shù)襲擊對手,然后將其中確保致命的那種結(jié)果復(fù)現(xiàn)出來?”林念辭識海內(nèi),千脈妖狐看著外面的景象,分析道。
“這就是天鍵司?!绷帜钷o不知從什么地方拿出一塊絲帕,輕輕擦拭著長劍,笑著回到。
“以天道之意志助我衍化所有的攻擊手段,并將最為有效的一道化為現(xiàn)實。這是,幾乎能無視任何防御的一招?!?p> 說罷,林念辭隨手將絲帕一拋,繼續(xù)開始在密林里游蕩起來。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更不知道這里是哪。除了“我還活著”這一點之外,她好像什么都不記得了。
但是,碰到敵人的時候,又猛然發(fā)覺自己知道所有的戰(zhàn)斗方式。
似乎什么都記得,又好像什么都忘了。這種感覺真是很奇妙呢!
而且,不管怎么樣,她現(xiàn)在都見到小千了啊。不論發(fā)生什么,都有人陪著她了。
一想到這一點,林念辭臉上的笑意就越發(fā)濃郁。
識海內(nèi),千脈妖狐靜靜看著林念辭背后,那被她隨手丟棄的絲帕正化作點點光芒消散。
妖狐的那暗金色的豎瞳,中間黑色的瞳孔縫隙漸漸擴大。
就好像深淵,要吞噬一切。
…………
密林之地,高塔之外:
一陣光芒扭曲,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憑空出現(xiàn)在一棵參天巨木之旁。
“嗷!吼!嗚!”
三道虛幻的獸吼之音回響在老者耳邊,讓他不由呼吸急促,臉色發(fā)白。
“啊,啊……啊——”
腦海中的記憶翻滾,渾身仿佛被撕裂一般的巨大痛處也不斷襲來。這一瞬間,老者理智地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還活著。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他一次次地嘶吼,痛苦似乎也逐漸平息。
好不容易耳邊的獸吼平息,身體的痛處也逐漸消失。
老者終于緩緩平靜,但一睜眼,眼前又出現(xiàn)虛幻的場景:
血水四濺,肉塊橫飛。咚!一個圓滾滾的物體落在他眼前:
那是他的頭顱!
“啊——”
“?。。 ?p> 老者發(fā)出痛苦地嘶吼,他不斷用指甲抓著臉,抓得血肉模糊。
他不斷以頭撞地,撞得額前開裂,鮮血直流。
過了一會兒,他又捏住胸口,一手抓地,跪在那里,嘔吐不止,吐出些許透明的汁水。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死了?我還活著?這是地府?這是人間?!
足足一刻鐘,他才真正平靜下來。
“呼——”他背靠著一棵樹,緩緩滑坐了下去。
他感覺渾身發(fā)虛,渾身無力,渾身沉重。就好像,剛剛和人進行了生死大戰(zhàn)。
“我還活著……”他雙目無神,用近乎哭泣的語氣說到。
那哭泣不是感動,而是恐懼,苦悶,無能狂怒。
“我叫朱亦平,生于圣元城朱家?!崩险呙鏌o表情,麻木地說著。
“三十年前,因為一件小事,朱家得罪了君家那位妖女,慘遭滅門?!?p> “我隱姓埋名,離開了圣元城,在天尸山脈住下,住了,住了,二十八年?!?p> “我終于達到修神九段,但這似乎沒什么用。君家的那位君麗吟,傳聞已經(jīng)達到一步魂仙?!?p> “魂仙,那是真正的天驕才能觸及的境界,位于修神之上,居于半仙之下?!?p> “……我終究是無法報仇啊……”朱亦平無喜無悲,麻木地嘆息。
“聽說有強者洞府,我就來了?!?p> “然后……我被三只妖獸圍攻,被撕咬,死了?!?p> 說到這里,朱亦平渾身開始不住顫抖,似乎要再度被恐懼吞沒。不過此時,他黯淡的眼眸又逐漸煥發(fā)出光彩。
“我還活著?!彼K于確定了自己此時的狀態(tài)。
“我還活著?!彼吐曋貜?fù)了一遍。
“為什么啊……”他又一次哭泣,抱著雙膝,滑倒在地上,就像一個孩子。
他只是去香風(fēng)樓鬼混了一晚沒有回家,為什么他朱家就沒了,就被君麗吟帶人踏滅。
他只是偶爾會去香風(fēng)樓,但他不是壞人啊。
為什么,為什么忽然就,只剩他一個人了。
為什么,他沒有一起死在那場大火里?
來到山中,他已無意報仇,建了一座茅屋,找了些糧食種子,耕種了一塊地。
他找了一些野獸,幾只低階妖獸,圈養(yǎng)起來。這樣一來,除了野果,他偶爾也能吃些肉了。
明明,明明整整一年都無事的。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糧食要收獲的時候,妖王來了!
他只能重傷逃遁,再尋他處。
為什么,為什么他要逃走?或者說:老天啊,我為什么能從妖王手中逃走?
不久前,他發(fā)現(xiàn)墨蛇王似要生產(chǎn),實力大減。
他還幻想,能不能趁機偷妖王一點東西。
可是圣元門三圣子卻剛好打過來,那是君家君羅云啊。
他恨,他怒。他逃了……
他害怕被君麗吟知道自己的消息。他害怕君家知道朱家還有漏網(wǎng)之魚。
現(xiàn)在想想,他為什么要逃呢?活著,真的就比死了好嗎?
然后是這一次,他又為什么要多管閑事。
人家洞府開啟關(guān)他什么事啊,為什么要來湊這個熱鬧。
他不再落淚,似乎眼淚已經(jīng)流干。
被三只四階后期妖獸圍攻,我卻還是活下來了,詭異地活下來了。
老天啊,你明明一次又一次奪走了我的一切。
為什么,偏偏要留下這條命給我呢?
他的眼里泛著光,那光芒,名為死志。
“爹,娘,我好想你們啊……”
他一手緩緩移向自己脖頸。
他打算掐死自己。
啪。
忽然,他手腕被人抓住。
睜眼,看到一個赤發(fā)血瞳,眉心有著繁復(fù)猩紅紋樣的少女。
他呆愣著,看著蹲在面前的少女。
陽光從她背后照了過來,映得她籠在一片模糊的黑中。
明明不是什么美麗的畫面,此時的他卻覺得,這世間都不會再有比她更美的人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原來,還有人不希望他死嗎?
“抱歉打擾你了?!鄙倥χ?,聲音宛如天籟。
原來,還有人這么尊重自己。原來,他并不是可有可無的浮萍嗎?
“我想問一下,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跟我很像的女孩子?”少女指著自己說到。
“未曾見過如您一般的神女?!敝煲嗥缴袂榛秀保€是誠實回答。
“哎?”少女愣了一下,似是沒想會有人如此描述自己。
“那謝謝了。”少女又笑了笑,輕撫了一下指間戒指。
“這是一朵安魂花,我看你狀態(tài)似乎不太好?!鄙倥贸鲆欢渥仙幕ǘ溥f給他。
“然后這是我煉制的血玉,你幫我留意一下長這個樣子的女孩,她是黑發(fā),唔……是我妹妹。如果見到她,麻煩捏碎這枚血玉,我就會知道。”
“麻煩了。”少女將東西推到他面前。
起身,準(zhǔn)備離開。
“神女,等等?!?p> 少女剛剛走出兩步,身后就有人急切地叫到。
少女挑了挑眉,算是默認了這個稱呼。
沒辦法啊,她總不能跟錦辰搶名字吧。
魔女暗暗心想。
“何事?”
她回眸一笑,傾國傾城。
“我可否,追隨于你?”朱亦平開口問到,聲音頗為忐忑。
我的天,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我只是因為找不到錦辰才四處找人打聽的,對你客氣也只是感應(yīng)出了你的境界。
看你眼中那如同宗教徒看神靈畫像一般虔誠的眼神,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身處絕望的人總是如此單純,只要看到些許微光,便認為那是閃耀的,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