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府眾人如眾星拱月般簇?fù)碇牟劬齺淼侥魏螛颉?p> 九判官盛了一碗孟婆湯遞給他。
文昌帝君接過,卻并不著急喝,只溫柔的看著她,似有千言萬語。
九判官本就心情沉重,見他這般瞧著自己,心中更加不舍,索性沒臉沒皮地?fù)溥M(jìn)他懷里。
閻王干咳了一聲,轉(zhuǎn)過身招呼眾人,“咳……嗯……散了,都散了吧,該干嘛干嘛去?!?p> 魏征哼了一聲,面色陰沉地道了句“不知羞恥”,拉著崔玨和鐘馗走了。
待人都走光了。
九判官自文昌帝君懷里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不喝孟婆湯行不行?”
文昌帝君心中發(fā)軟,卻無奈地摸摸她的頭,似乎不善于應(yīng)付她這種偶爾的小撒嬌,“我會很快回來?!?p> 九判官委屈巴巴地道:“可是你會忘了我的?!闭f完,又憂愁地嘆了口氣,“早知你的命脈捏在司命星君手中,那日便好好認(rèn)錯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故意給你寫一段孽緣,給我添堵?”
文昌帝君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伸指點她鼻尖,“倒沒看出來,平日里吆五喝六的,還是個醋壇子?!闭f罷,伸指在她眉間一點,紅光一閃,一個紅色印記慢慢沒入她眉心,“我差傅玉看著他,想必他不會亂寫。”
九判官頓覺眉心微微刺痛,松開他,輕撫額頭,驚訝道:“這是什么?”
文昌帝君低頭輕吻她眉心,“無法忘記你的印咒?!?p> 文昌帝君此去凡間時間緊,任務(wù)重。司命并未安排他走正規(guī)的既定程序投胎,而是尋了一個餓死在路邊的書生,借尸還魂。
這個書生會被姬恒救起,然后會隨著他在身邊做個謀士。
九判官去看了兩回,那書生相貌平平,身形消瘦,一條腿似乎還有些殘疾,走路一跛一跛的,與平日里文昌帝君玉樹臨風(fēng)的模樣大相徑庭。
司命星君雖不能在情緣上做手腳,可是手腳卻動在了顏值和身材上,果然還是個記仇的。
顏值和身材也就算了,讓九判官氣憤的是,文昌帝君竟然騙了她,那個印咒壓根不是讓他記得她。
倒是她,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那書生面前,把那書生嚇了個半死。她廢了許多唇舌,才叫他相信,自己不是勾他魂魄來的。
自此,她也不好再現(xiàn)身于書生面前。
老皇帝駕崩了,姬恒暫停了攻占其他幾國的步伐,回到了祁國都城安邑繼承皇位。
動亂暫緩,人口凋零,遍地荊棘。
姬恒兩年內(nèi)連頒數(shù)條召令,鼓勵農(nóng)桑生產(chǎn),減輕徭役賦稅,休養(yǎng)生息。不過幾年,原先因打仗空虛的國庫逐漸豐盈起來,社會也是一片清明繁榮的景象。
相應(yīng)的,凡間戰(zhàn)亂停止,地府也變得冷清起來。
來地府報道的鬼魂少得可憐,九判官無所事事,每日里拉著傅玉和黑白無常公然在察査司審案的大堂里打起了麻將。
魏征碰到過幾回,卻也不像以前那般呵斥于她,只是鐵青著臉閉了嘴,拂袖而去。
日子過得安閑又自在,唯一不如愿的便是不能時時看見文昌帝君。
這日午后,九判官正趴在案上昏昏欲睡,懷中相思鏡忽然震動起來。
她取出念動咒語,鏡面波動后,出現(xiàn)了陸之道的臉。
他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地看了看她身后,不高興道:“傅玉呢?怎沒在你身邊?”
“你找他有事么?”九判官道:“他半月前突然有事,離開了?!?p> 陸之道聞言,面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文昌帝君不是派了他寸步不離地保護(hù)你嗎?”
說完,又低聲咕噥了一句,“果然不是個靠譜的。”
九判官笑了笑,“文昌帝君投胎,文昌宮的很多事都交由傅玉打理,總不能整日將他綁在察査司吧!”
“你呀!”若不是隔著相思鏡,陸之道真想戳她腦殼子,“總是為他著想,怎也不考慮考慮自個安危?!闭f完,頓了頓,面色變得凝重,“昨日,華瑟公主偷偷跑出了華清宮,整個天界都尋不到她的蹤跡。”
“???”九判官驚駭,“她為何要這么做?”
陸之道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文昌帝君下凡才過了五天,還得至少二十天才能歸位。歸位后,你們便要成親。除了她要害你,我想不出,還有何種目的要她甘愿冒著違反禁令的風(fēng)險,也要偷跑出去?!?p> “二十天,也就是二十年,還要這么久?。 本排泄賴@息,她真的好想他。
陸之道頭疼,罵道:“沒出息!”罵完后,還是忍不住囑咐她,“這二十天,哦,不,二十年,你千萬別出地府,一定要記得?!?p> 九判官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承諾不會出地府,陸之道這才放下心。
關(guān)了相思鏡,她心中雖然對陸之道這種有些過激的反應(yīng)不以為然,但還是乖乖聽了他的話,待在地府,便是連黑白無常捉回來的鬼魂也不讓近身。
這般無趣地過了半年。
華瑟公主卻并未如陸之道之言,對她有所不利,九判官便也漸漸松了警惕。
又過了幾日,來活了,黑白無常去了凡間,領(lǐng)了一只新鬼回到察查司。
九判官遠(yuǎn)遠(yuǎn)瞧見,朝他們擺了擺手。
二人會意,朝她行了一禮,便拉著那個新鬼轉(zhuǎn)了個身朝陰律司走去。
然而,那新鬼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直勾勾地盯著九判官看,怎么拉都不走。
黑無常惱了,揮起哭喪棒便朝他打去。誰知,他卻突然掙脫了鎖鏈,朝九判官跑了過來。
九判官皺眉看著他,驀地想起陸之道的警告,雙眼一瞇,變出黑鞭揮了過去。
熟料,那個新鬼跑到她近前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了個頭,“大人可是陰司判官林大人嗎?”
九判官急忙收手,黑鞭在空中“啪”的一聲巨響,將那小鬼嚇得一哆嗦,又連連磕了幾個頭,大哭道:“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大人?!?p> “你家大人?”九判官眉頭緊鎖,“你家大人是誰?本判為何要救他?”
“我家大人姓方,名文昭,我是他的書童?!蹦切」韱柩实溃骸按笕水嬃四漠嬒瘢瑨煸趬ι?,每日里都要沐浴更衣虔誠跪拜,所以小人才會一眼認(rèn)出您?!?p> 方文昭,文昌帝君借尸還魂的那個書生。
“出了什么事?”九判官急聲問道。
那新鬼道:“有刺客要殺大人,小人死前替大人擋了一刀,現(xiàn)在也不知大人怎么樣了?!?p> 九判官一聽,急忙御風(fēng)朝鬼門關(guān)奔去。
黑白無常見狀,趕忙跟上。九判官卻轉(zhuǎn)過身對他們道:“你們不用跟著,去找傅玉,告訴他我去找帝君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白無常有些擔(dān)憂,“陸大人交代我們一定要看緊大人,她這般貿(mào)然跑出去,不會出什么事吧?!?p> 黑無常亦是滿臉擔(dān)憂,“你我術(shù)法低微,跟著去了,也不見得能幫到大人。不如快點找到傅大人,他仙法高強(qiáng),一定會保護(hù)好大人的?!?p> 心急火燎地趕到安邑城,方府。
府中卻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走動。
九判官推開房門,方文昭正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床沿上坐著一個華服美人,正是華瑟公主。
她一驚,本能的想轉(zhuǎn)身逃跑,可看見華瑟公主一雙纖纖細(xì)手正撫摸著方文昭的臉,一雙美眸滿是深情地望著他。
九判官只覺得刺眼,索性關(guān)上房門,向前走了兩步,冷笑道:“公主殿下還是住手吧!天帝陛下沒教導(dǎo)過您,輕薄旁人的未婚夫婿,是很無恥的行為嗎?”
“旁人?哈哈哈……”華瑟公主譏笑著,轉(zhuǎn)頭看向她,輕蔑道:“殺了你,喂他吃下忘憂丹,他便還是本宮的?!?p> 九判官面上白了白,卻還是迎上她的目光,“如此說,那個小鬼是公主故意安排的?!?p> “不錯!”華瑟公主嘴角含笑,“本宮不過是做了個傀儡殺了他,再佯裝要殺他主子。沒想到,你倒真的來了。”
九判官面色發(fā)冷,沉聲道:“冤有頭,債有主,公主想要殺的是我,又何必殘害無辜,徒增罪孽?!?p> “螻蟻之命,何足掛齒。不過……”華瑟公主哈哈笑道:“本宮現(xiàn)在又不想殺你了?!?p> 九判官一時搞不懂她要做什么,但有一點她很明確,華瑟公主既然將她引來此處,必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如今之際只有拖延時間,等黑白無常找到傅玉,方能脫身。
打定主意,她索性走到桌邊坐下,倒了一杯茶,靜候她接下來的話。
華瑟公主看她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面色陰了陰,但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她面上又由陰轉(zhuǎn)晴,“你道,當(dāng)初一個小小的荀軻,為何文昌帝君要親自前往地府?”
九判官身體一僵,這也是她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華瑟公主又繼續(xù)道:“你道,天界那么多的仙娥神女,容貌性情在你之上者不在少數(shù),他緣何會與你這個不入流的小小地仙定親?”
九判官目光冷冷地看著她,“華瑟公主有話不妨直說?!?p> “你可知道?文昌帝君有過一個師父?!比A瑟公主哈哈一笑,“哦……,想必他沒有告訴你,他對她的師父生了不該生的情愫,直到如今都還念念不忘,每年都要前去探望?!?p> “那又如何?與帝君成親的是下官。”九判官面色如常,平靜地說道??伤X中卻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文昌帝君曾提到過的一個對于他很重要的人,莫非就是他的師父?
“成親?哈哈哈……”華瑟大笑著,帶著無盡的鄙視和嘲諷,“你知道他為何偏偏要與你成親,是因為玄天境啊,傻瓜!他的師父死了,他一直在尋找復(fù)活師父的方法,其中包括,玄天鏡。如此,你還要與他成親嗎?”
“玄天鏡?又是玄天鏡!”九判官面色一白,猛地站起身,大聲喝道:“胡說八道?!?p> “胡說嗎?”華瑟譏誚道:“你未出現(xiàn)之前,他也是對本宮百般溫柔,百般容忍?!?p> 九判官晃了晃,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腳也下意識往后一退,碰倒了椅子,發(fā)出“哐啷”一聲巨響。
她猛然回神,目光不期然落在墻上掛著的一幅畫。
那是一個女子,眉似遠(yuǎn)山,眸含秋水,朱唇微翹。一身黑衣,襯著纖腰不盈一握。一頭墨發(fā)束在腦后,說不出的颯爽英姿。
九判官雖不懂畫,卻能看出來每一筆每一劃都是精雕細(xì)琢,用心至極,便連衣服下擺沾染了一片樹葉,都刻畫的如此細(xì)膩傳神。
她不是個溫柔的女子,一千多年來,生生死死瞧得多了,一顆心也冷硬的似個石頭。所以,她也不常笑,更遑論還是如此溫柔多情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她只對一人笑過。
九判官轉(zhuǎn)頭看向床上的方文昭,他不是喝了孟婆湯了嗎?怎還會記得這個笑容?難道就因為她說不想讓他忘了自己?
九判官緩緩笑了,淚水也隨之流了下來,若這還不算深情厚誼,還有什么可以表明。她擦去腮邊的淚水,目光轉(zhuǎn)向華瑟公主,堅定道:“公主,我與帝君兩心相悅,你還是早點死心吧!”
說罷不再停留,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打開房門,身后忽然傳來破空之聲,九判官來不及轉(zhuǎn)身,運氣靈力揮鞭去擋,雖擋下了朝她飛來的劍,可劍上纏繞的巨大仙力卻將狠狠她撞出門外,魂魄差點散去。
她眼前發(fā)花,心中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震撼。這就是天界上仙的真正實力,上回與杏花仙子對決,她使出的那點仙力,只能算是逗自己玩了。
顯然,此刻自己與華瑟公主正面對碰,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倒不如保存一點靈力,待到關(guān)鍵時刻,興許能救自己一命。
想到這里,九判官索性不再掙扎,平躺在地上,裝暈。
華瑟公主緩步來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森冷一笑,提起她的衣領(lǐng)。
就在這時,九判官祭出判官筆,刺向華瑟公主肋下。
華瑟公主不防,被刺中,手下意識松開。
九判官旋身落地,御風(fēng)狂奔,卻忽覺小腿一痛,似被什么刺中,腳下也不免一趔趄。就在時間,身后華瑟公主追了上來,一掌擊在她后心。
九判官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