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的遺言提到曹參,蕭何的遺言也提到曹參,并且兩人都說曹參可以接替蕭何。將丞相這么重要的職位給曹參,這曹參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物?
獄掾一職,就是獄吏的副官。曹參是沛縣人,曾在秦朝做過獄掾。曹參是蕭何的副官,蕭何和曹參是老相識。這兩位老相識很有緣,曾經(jīng)一起做秦朝官吏,秦亡后都跟隨劉邦。他們工作性質(zhì)相似,工作經(jīng)驗相仿,工作能力相差不大。俗語言,一山難容二虎,他們互相間的話越來越少,最后漸漸互生隔閡,非公事不來往。
由于是老相識,曹參和蕭何互相間都多少有點了解,彼此相信對方的能力。蕭何了解曹參,知道他能勝任丞相一職,因此舉薦他。曹參也確實厲害,他剛聽說蕭何去世,馬上命令家臣收拾行裝,說他就要被任命為丞相了。
曹參跟隨劉邦一起打天下,但位置總是次于蕭何,無論什么好處,都是先有蕭何,再有曹參。曹參或許在心里感嘆:既生曹參,何生蕭何?曹參跟隨劉邦東征西討,也曾被封為丞相,但位置一直在蕭何之下。劉邦稱帝后,曹參被封為劉肥的丞相。齊王劉肥當(dāng)時有七十城,是天下最富庶的諸侯王,曹參做齊國的相國,也就相當(dāng)于是天下第二丞相。
這七十城雖然富饒,但秦末大亂,屢遭戰(zhàn)禍,民生凋敝,千瘡百孔。曹參做齊國丞相后,遍訪賢人,尋求治國之道。他聽說有個諳熟黃老(黃帝和老子)精要的蓋公,前往拜會。這蓋公告訴曹參: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意思是說你治理國家,不要管理太多,重在清靜無為,只要朝廷不橫加干預(yù),百姓自能自謀生路。
聽罷蓋公講述其中的原委,曹參離席拜謝,并按照蓋公所言治理齊國,朝廷盡量減少管理,隨百姓自由發(fā)展。齊國七十城馬上復(fù)興,人稠物聚,百姓生活殷實。呂雉欲誅劉肥,劉肥依前所言,僅獻一座城給魯元公主就換回一條命,這齊國城池的繁榮那就可想而知。曹參在齊國做七年丞相,齊國發(fā)展很好,人人都贊他是賢相。
都是賢相,但蕭曹兩人治理國家手段不同。曹參信奉黃老之術(shù),主張“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即無為而治;蕭何相信儒家之術(shù),追求兢兢業(yè)業(yè),鞠躬盡瘁,全心全意為民謀福利,即“無所不為”。
蕭何死后,調(diào)曹參回長安,擔(dān)任丞相一職。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然而,曹參一把都沒燒,他只在蕭何治國的基礎(chǔ)上坐享其成。首先,曹參不換蕭何的部下,用舊人辦事;其次,一切制度章程都按蕭何的實施,毫不更改;第三,他所挑選的人,全都憨厚老實,不會說官腔官話;最后,曹參日日夜夜、每時每刻都只知道喝酒。如果哪位官員的文章寫得文筆燦爛,思想深奧,曹參馬上辭退。
前任丞相兢兢業(yè)業(yè),事無巨細,全部管理;現(xiàn)在這任懶懶散散,事無大小,一概不管。這差距可是天壤之別,使人大跌眼鏡。曹參不管理,也不讓部屬管理。曹參做丞相,誰都別管事。曹參這么做,很多人都大感納悶,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么藥。
蕭何做丞相,誰都要管事,士卿大夫們天生就是管事的,不管事一時還不習(xí)慣。朝臣見這位新丞相行事如此,前來善言相勸。官員們剛來,不等他們開口,曹參就讓他們喝酒;喝幾杯后,見官員們還想相勸,曹參又讓他們喝酒。誰想開口說話,曹參就讓誰喝酒,直喝到不能相勸。曹參只準他們喝酒,不讓他們說話,最終前來的官員無不一一大醉而回。
來一個,曹參醉一個;來兩個,曹參醉一雙。如此一來二去,官員們知道自己開不了口,也就懶得說,開始習(xí)慣曹參的辦事風(fēng)格,最后學(xué)習(xí)曹參只喝酒,不管事。
曹參領(lǐng)導(dǎo)下的朝臣,他們的辦公生活是最輕松的,上班就只管喝酒;蕭何領(lǐng)導(dǎo)下的朝臣,他們的辦公生活最辛苦,上班只能做事。
曹參住所的后面就是官舍,這官舍也是整天喝酒作樂。那些積極進取的官員就假裝帶曹參去參觀后花園,實際是想讓曹參看看他上任后官員們的墮落相。曹參剛到后花園,聽見官舍中人鬧哄哄地喝酒唱歌,馬上跑回家去抱出幾壇好酒,前去和官舍的人大喝大鬧。
這真是讓人難以相信。若不是司馬遷和班固都這么說,誰會相信有這樣的丞相,如此放縱朝臣。曹參天天喝酒作樂,不管事,別人有點小錯小過,他就給隱瞞下去,官員們自然平安無事。
曹參的行為和蕭何相比,那可一個是硬幣的正反面。蕭何勤勤懇懇,事無巨細,一概包辦;而曹參懶懶散散,大事小事,一事不管。劉盈聽說曹參整天只喝酒不管事,馬上派曹參的兒子前往秘密打探。父子倆談古論今,品評歷代得失,漸漸進入深處,原來是打探口風(fēng),曹參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鞭了兒子兩百鞭,送他一句:“你離管理國家的資格還遠得很?!?p> 外表糊涂,內(nèi)心精細,曹參之謂也。劉盈聽說此事后,心里過意不去,責(zé)備曹參,說:“你干嗎打他?是我讓他問的?!眲⒂屎?,平日說話不重,如此責(zé)備,關(guān)切之情可想而知。
皇帝下問,曹參不能再悶起葫蘆賣藥了,葫蘆里究竟是什么藥,這底該揭了。曹參摘下帽子,態(tài)度很是恭敬,輕輕地問一句:“皇上覺得你和高祖誰更厲害?”
“我怎么敢同高祖相比?!眲⒂Ь吹鼗卮?。
“皇上覺得曹參和蕭何誰更厲害?”
“恐怕蕭何要厲害一小點點?!眲⒂卣f。
曹參笑了,說:“皇上現(xiàn)在不就說對了。高祖皇帝與蕭何一起平定天下,將一切法令制度都給弄好了,皇上你只要垂起兩只手,我只要遵行蕭丞相的安排不變,一切不都會順利運行嗎?”劉盈突然開竅,覺得曹參說得不錯,很是高興。
自調(diào)曹參任中央做丞相以來,一切安排都按照蕭何所制定的,沒做任何更改,歷史將這事稱為“蕭規(guī)曹隨”。曹參按照蕭何的路子,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首先是蕭何勤勤懇懇的努力為他鋪平了道路;其次是戰(zhàn)亂剛息,人心思治,各謀發(fā)展;最后則是曹參信奉無為而治,力求“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的境界。然而,這三點又是合三為一,彼此不可缺失。
惠帝五年(公元前190年),曹參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