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西瓜
霍嵐回到自己房里，悠悠的躺在涼椅上，悠然傳來悅耳彈琴聲，安靜得很。
喜兒氣憤的沖進他屋子嚷道：“是不是你在夫人面前胡說八道，夫人這才讓我離開霍家的？”
霍嵐沒有理會她，依舊閉目養(yǎng)神。
“你說，是不是你，你這個庶子！你憑什么這樣！”喜兒拽著他衣服嚷道，霍嵐緩緩睜開眼睛，兩個男丁將她拽開，霍嵐柔聲道：“我是庶子，不用你來提醒。不過，你是下人，這樣和主子說話，你僭越了，給我打?！?p> “是，公子?！?p> “不要打我，我錯了，不要打我?！?p> “讓你詆毀公子！”一個清脆的耳光打在喜兒的臉蛋上，接著更多的耳光聲陸續(xù)響起。
伴隨著喜兒的哭聲，霍嵐輕輕搖起了扇子，心情是那樣的愉快。
日落西山，漫天紅霞。
霍嵐同大李子一起從后門溜了出去，若不是再過幾日就是霍嵐生辰，大李子才不會冒險同他出來呢。
夕陽里的汾陽城很是漂亮，河面金燦燦的，小酒坊的酒幡在清風中漂浮，滿城是糕點的香味，河畔晚風拂青柳，小樓里姑娘彈奏曲子。
孩童舉著小風車你追我趕，冰糖葫蘆小販大聲吆喝，堵坊里又有人被攆了出來，吃白食的青年又被痛打一番，青樓的姑娘風情萬種，戲園咿咿呀呀的戲聲婉轉(zhuǎn)動聽。
波光粼粼的水面躍然出霍嵐清瘦的身影，少年兩道細眉，眉下是一雙明亮的眸子，笑起來渾身骨頭都酥了。
大李子挽手不滿道：“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肯定要扣我工錢的！”
霍嵐買了兩串糖葫蘆遞給大李子一串，大李子長大了嘴巴一口氣就吃了三顆，糖渣沾了他一嘴巴，霍嵐瞧他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李子瞪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笑的，不許笑！”
霍嵐立刻閉嘴，委屈的嘟嘴巴。
“你出來到底是來什么的，干完了快點回去，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肯定要扣錢的！”
霍嵐抬眼看天空，一半是漫天紅霞，一半是澄清的藍色，這天空太遼闊，遼闊得令他心慌。
他笑笑，拽著大李子的衣袖往石橋上跑，站在石橋上，就能清楚的看見所有房子的模樣。
河面漂浮著幾只小船，岸邊的青石上浣沙的小姑娘哼著歌兒。
霍嵐感覺很心情很舒暢，第一次他沒有聽瑛娘的話，偷偷的跑了出來，第一次他違背了自己的原則，讓喜兒離開了霍家，第一次他也要去害別人。
他知道，這不是結(jié)局，是開始。
他手里舉著糖葫蘆，右手憑欄，笑容同夕輝一樣燦爛。
橋下的黑色馬車里，肖璟琛用扇子掀開一只小角，一雙冰冷的眸子微抬，看了眼橋頭的霍嵐，冷聲問：“他就是霍錚閑的兒子?！?p> 高攀道：“王爺，是霍錚閑的兒子，二兒子，叫霍嵐。”
肖璟琛嘴角一揚：“還真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呢。”
“是啊，想不到這霍錚閑還有這么俊美的兒子?！壁w龍笑著說，高攀看他一眼，他立刻收斂住笑容。
大李子嘆氣道：“公子，和著你出來就是看風景的呀，真是無趣?。 ?p> “你覺得什么事，才是有趣的呢？”霍嵐問他，大李子坐橋欄上認真的想了想道：“我覺得數(shù)錢最有趣，聽著這錢的響聲啊，我心里就踏實！像你們這種公子哥，怎么知道我們窮人的苦惱呢?！?p> 霍嵐笑了笑，心里澀澀的：“像我這種公子哥…也不快樂…?！?p> 大李子疑惑問：“為什么不快樂？家里有錢，不愁吃喝，我要是你，我做夢都要笑醒！”
霍嵐嘆口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憂心事，原來生生萬物，皆不快樂。
大李子轉(zhuǎn)頭，猛地從橋欄上跳下來，欣喜的拽著霍嵐的衣服，指著行人中的一個人男子，讓霍嵐看。
霍嵐看去，那年輕男子生的高冷俊美，氣度非凡，穿的是青色長衫，個子高挑，在行人中確實顯眼。
霍嵐喃喃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啊?！?p> 大李子摸索下巴說：“像他這種美男子，應該沒有憂愁的事吧?！?p> 清風楊柳岸，夕輝將二人的身影拉長，淡淡的云彩映紅少年干凈的臉龐。
肖璟琛驀然回首，左手背身后，右手持折扇，冷眉俊目，同霍嵐對視一眼，淡然一笑，繼續(xù)往前走。
霍嵐笑笑：“誰說他沒有憂愁的事，他的眼中都是野性。”
大李子墊腳去看肖璟琛的身影，迷惑道：“我怎么看不出？”
“眼睛?！被魨沟f出這樣一句話，下了石橋，穿梭在日落和行人中。
大李子喃喃道：“眼睛？這眼睛能看出個啥啊，書讀多了，果然說話都是胡說八道。還是少讀書的好??！”
今日正月初五，是滿月，高掛晚空。
吃完晚飯后，一家人在園子里乘涼，說是一家人，其實霍嵐是外人。
霍錚閑左邊是霍杰，右邊是霍問鈺，兩兄妹同霍錚閑親密得很，嚷著讓霍錚閑將故事聽，幾人聽得可高興了，瑛娘端來了西瓜，給三人搖著扇子，驅(qū)趕蚊子。
霍嵐聽得也是入迷，時不時也會笑，其實他心里還是落寞的，畢竟在幾人中，自己怎么數(shù)都是多余的。
看著盤子里的西瓜，心里念著母親，她肯定還沒有吃過西瓜。
瑛娘笑容止住了，瞪他一眼冷聲道：“這西瓜不甜，春紅拿去丟了，在換一盤來?！?p> “是夫人?！?p> 霍嵐起身道：“父親，大娘，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霍問鈺道：“你就是不想跟我們一起玩，借口說自己不舒服，就是故意的。”
霍杰挽手不滿說：“看你體質(zhì)挺好的，怎么那么多病啊，肯定是裝的?！?p> 瑛娘用手帕捂住嘴巴：“有病還不快走…是想傳染給我們嗎？安的什么心那…。”
霍錚閑道：“那就回去休息吧?！?p> 霍嵐看了眼霍杰，追上春紅。
“春紅姐姐，你等等?！被魨棺飞纤?，有禮貌道。
春紅看他一眼：“二公子有什么事嗎？”
霍嵐從錢袋子里拿出一些碎銀子給她，她依舊冷聲道：“呦，二公子這是要做什么呀！”
“我想要你的西瓜?！?p> “西瓜…?！贝杭t低眼看了眼盤子中的西瓜，又瞧了眼他：“想吃西瓜？這西瓜是壞的，夫人讓我拿去丟了，怎么，爛西瓜你也想吃？”
霍嵐點點頭，春紅將盤子放地上，挽手道：“自己撿吧?！?p> 霍嵐抿嘴彎腰去端盤子，春紅一把將他推倒在地，捂嘴笑著說：“怎么不站穩(wěn)?！?p> 狠狠瞪他一眼，回到園子里，霍嵐端起盤子，用指甲將西瓜上的灰塵摳走，高興的往母親的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