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雨鈴也來地下城?
“胡鬧!”姜翼喝道,“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離開帝陵城,魔族的人還沒抓干凈,你也是目標(biāo)之一,而且萬一你妖族的身份被人發(fā)現(xiàn),都不一定能完整地回到地上?!?p> “我會以假身份跟在掌門和谷無虞身邊,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他們嗎?”
“我們受襲擊時他們就在隔壁,有阻止到嗎?”
“那次我們沒有準(zhǔn)備,而且,你覺得在叔叔生死未知的情況下,我能安心離開?”
姜翼停下來,仔細(xì)地看著岳雨鈴的臉,許久后,終于妥協(xié)了:“好吧,多小心。”
“嗯,我就知道小翼翼你最好了?!?p> 姚一鴻在一旁故作干嘔,然后白了兩人一眼:“惡心,真惡心,大晚上的把我拉起來就為了看你們秀恩愛?!?p> 岳雨鈴笑笑,道:“你可能誤會了什么?!?p> “?。俊?p> “我們并不是你想的那種關(guān)系?!?p> “什么?那是什么?”他好奇地問道。
“我只是,一只離不開他的小妖。”
姚一鴻終于有機(jī)會問出他一直好奇的事:“姜翼七歲那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姜翼抬起頭,看著岳雨鈴,征求著她的意見,畢竟在回憶這件事情時,很有可能會傷害到她。
她笑著搖搖頭,隨后,霧氣迅速消散,一座座白金色的或高或矮的建筑拔地而起,很快,一座完整的城池便出現(xiàn)在三人面前,他們站在城市最高處,俯視一切。
“這是卻天王城?!彼f,“規(guī)模是帝陵城的兩倍,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p> “就是你們之前住的地方?”
“是我記憶中的樣子?!?p> 場景一轉(zhuǎn),他們來到了一個充滿陽光的房間,一看就知道是王公貴族的房間。
“這是姜翼舅舅的房子,我八歲之前就住在這里?!?p> 姚一鴻注意到兩人的臉上都多了幾分凝重,也便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房間角落有一只黑色的小獸,像狗,但比狗大些,鼻子很長,鼻兩邊生著一對白色圓球,腹部兩側(cè)還長著幾條淡黃色的長須,獸毛稀疏,很多地方都光禿禿的,似乎被誰強(qiáng)行拔掉了,身上還刻著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這是我小時候的模樣,其實這時候我已經(jīng)學(xué)會化形了,但是,那家伙只允許我保持獸形?!?p> “那家伙是誰?”
“姜翼的舅舅,三歲時他把我撿回來,養(yǎng)了我五年?!钡烙赈徳捴胁]一絲感激之情。
她頓了頓,繼續(xù)說:“他……心情好時會教我認(rèn)字,傳幾個小法術(shù),或者賞我點東西吃;但是,無聊時,或者不開心了,他便會想出各種各樣的法子打我,聽我慘叫。后一種情況居多。
“在他眼里,我和用來發(fā)泄的沙包沒有區(qū)別,我絕對不能違抗他的命令,必須召之即來呼之即去,有時候即便沒做錯事,他也會拿條鞭子把我打得半死,然后哈哈大笑。
“我求他不要打我,我很痛,我害怕血從身上流下來的感覺,可他喜歡,他不會在乎我的想法……”
岳雨鈴的聲音越發(fā)顫抖,最后終于說不下去,低聲哭了起來。
縱然此事于己無關(guān),姚一鴻也是聽得難受,心臟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樣,他穩(wěn)了穩(wěn)情緒,滿含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不該問的?!?p> 岳雨鈴使勁擦著眼淚,搖搖頭,道:“不,說出來更好,我必須證明我已經(jīng)走出來了?!?p> 姜翼低下了頭,一句話也沒說。
夢境里的時間和空間繼續(xù)流動,一轉(zhuǎn)眼,他們又到了會客廳,廳內(nèi)擺著一張大飯桌,數(shù)人圍坐,廳外院子里也擺了許多酒桌,顯然是一場酒席,在這里,姜翼的舅舅也終于露出了正臉。
那人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像是個陽光大男孩,很難把這種形象和“渣滓”兩字結(jié)合起來。
姜翼代替岳雨鈴?fù)抡f:“從小到大,因為我天資不錯,又是直系王族,所有人都對我很好,在同輩中,我是最受寵的一個。
“舅舅也是,印象中,他對我很好,總是會給我買許多東西,那個時候,我以為最壞的人也不過是那個經(jīng)常搶我玩具的王兄。
“但是我錯了……
“你現(xiàn)在看到的是他的慶生宴,雖只是和王族沾了點關(guān)系,但來的人也不少,主廳里是我們家的人。
“我年紀(jì)小,吃飽了就自去玩耍,在去舅舅書房的路上,我看見了她?!?p> 岳雨鈴道:“那天他舅舅忘記把我鎖起來,我聽見前廳聲音嘈雜,不知哪來的勇氣,想過去看看熱鬧。迎面撞上了姜翼,我從沒見過其他的卻天,害怕極了,身子不住發(fā)抖,想跑卻不敢?!?p> 姜翼道:“我看出她很害怕,就一邊說著我沒有惡意,一邊小心蹲下去,輕輕地?fù)崦念^,一開始,我不知道為什么她身上有許多光禿禿的、不長毛的地方,仔細(xì)看了,才知道那大多是新愈合的傷口。我以為她是不小心混進(jìn)來的野獸,可又看見她脖子上戴著項圈,項圈上掛著的牌子有舅舅的名字。”
“他抱起了我,很溫暖,但我還是很害怕,因為他舅舅也會一面示好,一面盤算著如何折磨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哭著說我錯了,求他不要打我?!?p> “我沒想到她會說話,我本以為她只是普通蠻獸,而不是像我們一樣的妖,我愣在那里,大腦一片空白。”
“我看他抱得松了,趕緊掙脫出來,跑回屬于我的位置,自己把自己鎖上,這樣就算那人知道我溜出來了,也會打得輕一點。我,從沒想過逃跑。”
“我過了很久才回過神,默默地回到飯桌,看著在桌上和父親、母親談笑風(fēng)生的舅舅,我沒法相信那只小妖身上的傷是舅舅干的。因為那些大多不是新傷,我便騙自己說那小妖沒準(zhǔn)是舅舅剛從城外救來的。”
姜翼搖了搖頭,夢境也隨之變化,酒席上的人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一群圍坐在一起的老頭以及姜翼一家。
“父母很奇怪一直不喜歡酒宴的我竟然會安靜到現(xiàn)在,甚至還會安撫哭鬧的妹妹,他們以為我懂事了,根本不想其他。父親和舅舅不斷給對方灌酒,漸漸的都醉了。
“我抓住這個機(jī)會,問出來一直想問的話:‘舅舅,你有沒有養(yǎng)過什么寵物?’
“或許他根本沒想過隱藏,直接承認(rèn)說他養(yǎng)了一頭小夢貘養(yǎng)了快五年了。
“我又問他那只夢貘身上的傷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有些清醒,問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一怒之下把整張酒桌掀翻,瞪著他,也不說話。父親還暈乎乎的,不知道我鬧什么脾氣,母親直接就開始罵我,問我在發(fā)什么瘋。
“我沒理他們,想跑去后院把夢貘帶走,但舅舅擋在了我面前,質(zhì)問我想干什么。我平生第一次那么生氣,第一次在長輩面前飚了臟話,我把想到的所有能罵的話都罵了出來。
“父親一把把我提起來,二話不說地給了我一巴掌,我被打蒙了,昏昏沉沉地被拎回家,讓父母教訓(xùn)了半個晚上。我沒有告訴他們?yōu)槭裁催@么做,我覺得他們只是舅舅的幫兇?!?p> 夢境隨著姜翼的話開始變化,夜幕之下,一個小男孩穿過街頭巷尾,看似漫無目的地走著。
“后半夜,我偷偷溜出來,摸進(jìn)舅舅家中,把她抱了出來,她嘴角有血,身上添了新傷,呼吸微弱。我敲開醫(yī)館的門,憑借王室的身份才說服醫(yī)師對她進(jìn)行救治。
“第二天早上,城內(nèi)雞飛狗跳,發(fā)現(xiàn)我失蹤后,滿城的衛(wèi)兵都被發(fā)動起來尋找。等我抱著她出現(xiàn),被帶回王宮時,母親又是劈頭蓋臉地一頓罵,舅舅黑著臉,讓我交出岳雨鈴。呵,我怎么可能會同意?”
姚一鴻看見,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個抱著黑色小獸的男孩右手變成獸爪,用一根銳爪劃破掌心,然后向他的舅舅伸了出去。
人群大嘩,幾個王室成員的臉上都露出訝異的神色。
“這是我族的一種習(xí)俗。”姜翼說,“割手心和人握手,即要進(jìn)行一場生死不論的決斗?!?p> 說是生死不論,但通常打個半死就停手了。
而接受與否,全取決于被挑戰(zhàn)者,旁人不得干涉,姜翼的父母都是極重禮法的人,所以雖然心急如焚,但也只能焦急地看著事情發(fā)展,而無法出言訓(xùn)斥或是勸告。
卻天族尚武好斗,一般情況下,拒絕挑戰(zhàn)都被認(rèn)為是一種貪生怕死的行為,但是這種一眼就能分出勝負(fù)的決斗,不接受也無傷大雅。
姜翼的舅舅秦楚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握住了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