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查清楚這一切的前因后果、要探查古月的行蹤。
如神皇所言,夏山是背負大道氣運的人,這是一條從未有人邁過去的道,注定不會順暢。
所以她成為透視人間的雙眼,而這雙眼睛只屬于夏山。
“我以為你能放下。因為時間?!?p> 夏山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或許我可以幫你放下。”
“像花見落一樣嗎?”
慕惜山笑了,笑得凄涼。
“當(dāng)年花見落同時失去了世間至愛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父親花漫天,一個就是你師兄古月。
她以為自己是這個天下最不幸的人,直到她回到宗門,遇到了夜歌。
夜歌在望月潭百癡坐十年,茶不飲飯不思,終日以淚洗面,道根寸斷,元府枯竭,神魂耗損,命懸一線。
花見落強忍苦楚,一人仗劍天涯要幫你師姐找回古月。
一去十年,她日夜兼程,風(fēng)雨不息,背負著夜歌的期望踏了遍天擎大陸。
最后倒在了我曾經(jīng)倒下的地方。
世間如我等之人何其之多,難道你能禁斷紅塵?斬天下之情嗎?
花見落斷的不是情,斷的是心,此為滅情絕性。
草木尚且有情,知天地冷暖,知風(fēng)和雨酥,知蟲游獸走,知枯榮興替。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慕惜裳聲色憂傷,娓娓相訴。
夏山聞之切切,心亂如麻。
“不入水,焉知魚水之樂?如今我甘愿鉸鰭刮鱗,出水相迎,你真的要讓我腐肉化骨,沉塘化土嗎?”
你準(zhǔn)備讓你師姐沉睡一世直到道止人亡?
世間若無情愫,便是大道如狗又如何?”
靈魂三問,夏山無語相對。
慕惜山、夜歌她們所經(jīng)歷的便是這人間不斷上演的生離死別、愛恨纏綿。
他以為世人只要入夢,便能在夢里自圓其鏡、看淡生死。
現(xiàn)在夏山才明白,當(dāng)夢想照進現(xiàn)實如果不會理性接受,終究一樣會渾渾噩噩虛度光陰。
把現(xiàn)實揉進夢想如果不能明志去妄,不過是虛構(gòu)了一座海市蜃樓沉迷而無法自拔。
夢想的唯一意義在于:可以讓一個懦弱的人生活在自己虛構(gòu)的世界里畫餅充饑聊以自慰;可以讓一個強大的人堅定不移砥礪前行。
夏山不知道花見落變成了那一種人,至少永遠都不會成為一個能擁有幸福,感知快樂的人。
于人無情,于獸不同,于草木不似。
夏山有些后悔,或許失去了古月還會有另一個人能進入她的世界,而如今通往花見落內(nèi)心的大門被他新手關(guān)上了。
看著眼前的慕惜裳,夏山想起這二百年來她時常站在銀杏樹下守望自己的模樣,說出了三個字。
“我懂了?!?p> 這一幕恰好被端著烤魚進來的金明看到。
他滿心歡喜開口吆喝道:“好酒好菜來了,二位請慢用?!?p> 金明將事物放到桌上退了回去,慕惜山伸出手準(zhǔn)備去拿酒壺,夏山搶先一步握住了那瓶洋河醉,替她倒了一杯,再給自己斟滿。
慕惜山看著他有些慌亂的樣子,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千云鎮(zhèn)夏山贈藥時的情形。
臉上笑魘如花。
“還沒有查到古月的消息,至少目前來看不是壞事?!?p> “我知道。他還活著……只是變成了另我一個人。”
“能不能將他找回來?”
“我會試試?!?p> “泗水陣之事還未查明,當(dāng)時參與收集和打探材料之人無一活口?!?p> “此事不急,天下已亂,總有些東西要浮出水平?!?p> “有何打算?”
“我答應(yīng)了長花熠熠去一趟北方。”
“為了找離塵羽衣?”
夏山剛伸出的筷子停在了半空,認真的看著她,說道:“還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嗎?”
“有。”
“比如?”
“這烤魚是怎么做的?!?p> ……
初夜,景行宗后山銀杏樹下升起了一團篝火。
溫暖的火光照亮了兩個身影。
慕惜裳將柔軟的身子擠進了夏山的懷中里,她手里拿著一根枯枝挑撥著火堆里冒著青煙的樹枝。
夏山看著前面溫暖如初的火堆,火苗在他明亮的雙眼中跳躍。
這團火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
往事如煙,少不更事的赤子從野火中走進業(yè)火,沾染了這世間的塵埃。
當(dāng)所有的純真已經(jīng)燃燼,化成了一堆死灰,溫暖如初,物是人已非。
“卷簾人的手伸得太長,終究會觸碰到一些禁忌,對你而言過于危險?!?p> “沒有人敢在都城出手?!?p> 夏山輕撫著她柔順的秀發(fā),有些貪婪的聞著它散發(fā)出來的清香。
“我在西邊斷龍山遇到一個人,很強。她認識我。并給了我一個忠告。
人族的發(fā)展正在以某些勢力的期望為導(dǎo)向。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世間可能會變成他們想要的樣子,但絕對不是本該有的樣子?!?p> “那人是誰?”
“她偽裝容貌,我認不出來。是個女子?!?p> 慕惜裳從他懷里掙扎出來,轉(zhuǎn)過頭看著夏山:“我知道她,不過此人功法詭異,實力強大,卷簾門的人無法接近。異寶現(xiàn)世的地方都有她的行跡出沒。以她的境界,那些珍寶作用甚微?!?p> “她告誡我的正是與此有關(guān)。天材地寶并非人間之物,食之無益。”
“我將這個消息散播下去?”
“沒用。世人癡迷權(quán)勢,怎么會被旁人左右?!?p> “你要去雪云州,便要等到夏末?!?p> “算算時間差不多。這一百年來我在夢里不斷的演算著當(dāng)年在雪原上的事。夢中重現(xiàn)的結(jié)局都是一樣,無論我如操控著事情的發(fā)展方向,結(jié)局都沒有改變?!?p> “他太強。所以有與人間為敵的信心。我們又能改變什么?”
“過去的我改變不了,但是下一個千年只有不到八百年了,總要做些什么。”
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夏山背負的太過于沉重。
在過去的一百年里,夏山在夢境中不斷的重復(fù)著當(dāng)年的經(jīng)歷。
歷史回放,記憶深處數(shù)不清的的片段被他一段一段一幀一幀反復(fù)觀摩揣測。
夢境中時間的流速是不一樣的,這一百年足夠他做很多事。
只可惜他人生苦短不過二十余載,他的存在不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個浪花。
而有關(guān)于李小平的記憶,在他身死道消之后跟著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