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198.【母背上的搖籃】

　　我第一次背著娃去北方婆家探望的時候，發(fā)現(xiàn)回頭率頗高，那是我頭一回知道北方女人是不背孩子的。至今還存在疑問：如果一直抱著孩子的話，家務活不是干不了了嗎？

　　其實西南五省都有背孩子的習俗，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改變。有些省份是用背簍，有些省份是用背帶。尤其是少數(shù)民族的背帶，那都是藝術品。

　　西南多山區(qū)，帶著孩子行路，不背在背上，就沒法翻山越嶺。這邊有些少數(shù)民族也是女性為主，不落夫家，女人承擔了大部分的農(nóng)活和家務活。在田間地頭村里，隨時能看到背著孩子干重活的女性，甚至還有一邊背著孩子一邊挑著重擔的母親。被媽媽背過的孩子，都忘不了那種溫暖和安全感。

　　我們這邊孩子滿月有“外婆送背帶”的風俗，不管是男女寶寶，外婆都會把所有的祝福傾盡自己的女工，濃縮到這條背帶里。所以孩子的背帶刺繡極其繁復，信息量非常大。

　　我認識一個本地老收藏家，專門收藏西南地區(qū)孩子的背帶，目前已經(jīng)收集了幾百條，正準備籌集一個私人博物館。他說看到了孩子的背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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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貓開會】

　　我老家縣城自建房那片地方，一直到我初中時候都沒怎么開發(fā)，盡管在那里建房的人日漸多起來，但依然是一片散布著零星墳塋的松樹林。我從學校回家，就要穿過那片松樹林。

　　初三時候?qū)W習緊張，老師允許住校的學生晚自習延長一個小時，上到十點，我便跟他們一起在教室學習到十點才回家。

　　走夜路我是不怕的，因為那個時候往往都困得邊走路邊打瞌睡了?？墒怯幸惶焱砩?，走在路上真是睡意全無，因為沿途多了許多五顏六色花色各異的野貓。剛開始看到別人停放在門口的自行車、摩托車座上蹲著幾只，還覺得頗有趣，可是走進松樹林后，前后左右都有綠瑩瑩的眼睛，腳邊還時不時躥過一只，也不怕人，這就有點詭異了。仔細看了看，數(shù)量不少于二十只，大多數(shù)貓都是蹲在松樹下，也沒有人倒剩飯的痕跡，不知道這些貓聚在這里干什么。而且以前從來沒見過那么多的野貓，也根本不知道這個數(shù)量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回到家，我跟外婆說外面貓在開會，外婆不是很信。

　　過了幾天，同一排自建房隔幾家的老爺子去世了，半夜走的，據(jù)說無病無痛，走得十分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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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紅白】

　　我從來分不清鄉(xiāng)下傳來的嗩吶聲是紅白事的哪一種。老人家說調(diào)子會有區(qū)別，但我從來分不清。

　　自從初三見過貓開會（具體見本篇199.《貓開會》）以后，那一年內(nèi)我們這一排自建房去了兩個老爺子和一個年輕老師。有單位的老師尚且提倡火葬和現(xiàn)代殯葬，那兩個老爺子卻硬是比賽似的一個做了七天道場、一個做了十五天道場。那時天氣炎熱，據(jù)說停到棺材流水，反正我是沒敢往那邊走。但是晚上那種吹打聲整夜傳過來，還真是銷魂，害得我一個多星期沒睡好。

　　過了一兩周，一次晚自習結(jié)束回家，發(fā)現(xiàn)學校門外又有一家晚上燈火通明，大門敞開，屋里聚滿了人，嗩吶吹打聲悠悠然傳出來。我都沒敢多往那邊看一眼，直接飛奔回了家。

　　回到家，我說是不是學校門口又有人去了？外公說，別亂說，那是人家結(ji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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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黑白配】

　　以前在泰國，看到有些泰國人黑、有些人白，總以為是人種問題，認為長得白的應該是混血或者華裔，長得黑的應該是土著后裔。直到有一件事改變了我的看法。

　　有一年我同時教一年級和六年級的課。有一次一年級有個白白凈凈的小姑娘過來辦公室交作業(yè)，這個小姑娘我覺得是典型的華裔，眼睛大大的、睫毛長長的、小巧玲瓏、皮膚白皙，十分可愛。她看到我桌上有六年二班的作業(yè)本，就說：我姐姐就在六年二班。

　　我想了半天，似乎沒想起這個班有哪個特別白凈好看的女生啊，她說泰文名我也沒反應過來。后來說了中文名，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啊……

　　小姑娘的姐姐，是六年二班一個牛高馬大、皮膚黑得像炭一樣的女生，無論如何我都沒法想象這兩個人是姐妹倆。

　　之后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倆人間眉眼確實有兩三分相似，可是姐妹倆這一黑一白太明顯了啊……所以說，泰國人的黑不是天生的，而是曬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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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家族】

　　我爸老家那邊少數(shù)民族只講人丁興旺，不講重男輕女。所以我那些姑姑表姐勸人生二胎的理由從來就不是家里沒男丁，她們一般會說：不管男孩女孩，多個后代總是多一份力量。

　　我們姓氏的家譜里面每個子孫都有名，不管是出嫁的女兒還是外孫，只要是沾有家族血緣，就必須以家族的人身份進家譜，所以我們近年來重修的家譜雖然代數(shù)不多，但頁數(shù)巨大。在我爺爺奶奶的墓碑上，孝子賢孫的名字也會悉數(shù)寫清楚，女兒、孫女、外孫女的名字都不例外，而且只要沒離婚，連女婿的名字都會寫在上面，添丁的話還會加刻名字。每年清明節(jié)兒子女兒都要帶全家去祭拜，非常熱鬧。

　　我媽那邊軍閥家族就帶了許多中原習俗，很多事情傳男不傳女，如果家里沒有男丁，就必須去過繼一個男孩來繼承家產(chǎn)。

　　對此，我爸的說法是：自己的財產(chǎn)，不留給自己的親生骨肉，去留給一個外人？這是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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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3.【傳口令】

　　小學有一年暑假，我媽給我報了個軍事夏令營，直接到部隊去全軍事化訓練一個月。

　　夏令營中，我們最喜歡的訓練項目是夜行軍，大伙兒在深夜里排成一列，在山路上行軍，打頭的教官還時不時傳些行軍密令。

　　夜里走山路是沒問題，因為我們這些小孩都是在山里野大的，不過傳口令問題就大了。小孩理解能力不一，傳到殿后的教官那里，還不定成什么了。

　　一次夜行軍，打頭的教官出口令：擁軍愛民。剛開始還傳的是擁軍愛民，結(jié)果路經(jīng)盤山公路，遇到一輛車，大家互相提醒讓車，口令就在這里亂了。于是，后半截隊伍的口令就變成了“讓一下車”，然后變成“小心有車”，接著變成“來了，車”，又變成“來了來了，車”……

　　最后到達目的地，教官問隊尾那位小伙伴今晚的口令是什么，那老鐵說：

　　——gui子來了，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