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母親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議論說梁萬利家，也就是父親的四嬸趙月紅名聲不大好聽，母親是一萬個不相信
梁萬利比父親大十五歲，年輕的時候，因為家里窮，快要三十歲了，也沒個女人愿意和他一塊過日子，曾經(jīng)有一個外鄉(xiāng)的女人要飯要到門上，那時，梁萬成和梁萬民來找梁萬利商量，把這個女人留下，那女人比梁萬利小三歲，個不高，模樣也算周正，又沒啥別的要求，有個住的窩，有口飯吃就行，梁萬利同意了?？墒沁^了不到一個月，梁萬利卻開始嫌棄女人吃飯多，無端的就找茬罵，守著梁萬利，女人經(jīng)常不敢吃飽，后來有一次，女人偷吃，被梁萬利發(fā)現(xiàn)了，直接上了手，這一打就把女人的心打涼了，于是，在一個陽光明麗的早上，女人把梁萬利的衣服洗干凈，屋里屋外打掃了一遍，就走了。
那個年月，因為窮，每個村里總有那么幾位大齡青年娶不上妻，這送上門的媳婦僅僅因為多吃幾口飯就把人打跑了，村里人很不解梁萬利做的這件齷齪事，暗地里叫他“四傻子”。
這以后的好幾年，梁萬利都是獨身一人過生活，后來，有人介紹了距離大灣鎮(zhèn)南十幾里路的棗核村的趙月紅。年齡上，趙月紅比楊萬利小了整一旬。棗核村隔楊大娘的村子并不遠，楊大娘心直口快，還對母親露過話，說趙月紅在家做閨女時，流產(chǎn)過。嫁給梁萬利時，她是獨自一人來的。
其實，不僅楊大娘一人這樣說，趙月紅剛嫁給梁萬利頭幾年，常有村民暗地里議論，說她和同村的一個有家室的男人關(guān)系不清不楚的，趙月紅還給那個男人流過一個孩子，這事母親早有耳聞。母親覺得梁萬利究其是父輩，年齡也大了，趙月紅嫁給她時，家里又窮的連件像樣的家具也沒有，趙月紅也沒嫌，梁萬利自己又不計較，母親斷不能去說三道四，于是，對耳邊聽到的有關(guān)趙月紅的風言穢語，母親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
可母親不知道這趙月紅為啥和許光德單獨在一起，提起許光德，就不能不提他的父親許正山。許正山年輕時因為炒的一手好菜，而深得大戶人家的喜歡。早年，楊世奎把許正山帶到省城，倆人一起在孫老板家做活。楊世奎是有各種煮肉的方子，但掌勺的大廚卻是許正山，大戶人家發(fā)生變故后，楊世奎和許正山先后回了村。
許正山是一九七九年的冬天回來的，許正山回村時，全身的家當就是一件羊皮襖。據(jù)說羊皮襖里面光貼身的布口袋就縫了十多個。口袋里有的裝錢，有的裝了各種煮肉用的方子。許正山回村后的第一個集日，就到豬市上買了一頭母豬，后來，每年都賣小豬?，F(xiàn)在，家里的一窩小豬已經(jīng)快滿月了，母親還去問過價錢，那許正山也不還價，合適就買，不買他也不勸。
許光德弟兄自己，還有三個姐姐，他可是灣東村力氣最大的人，高高的個子，黑黑的皮膚，因為一頓飯喝了滿滿一瓷盆面條而人人皆知。
許光德吃飯多，力氣也大，一麻袋包小麥一百二十斤，他許光德一次就抗兩包，在村集體干活掙工分，都愿意和他分一組。
一九七七年，山東鬧旱災，小麥收成不好，三隊隊長高勝文去了地里看小麥的長勢，回來后，陰著臉，有人問他地里的麥子收成咋樣，“別提了，恁都看看去吧，十三畝里的麥子不夠許光德一扁擔挑的”。這話顯然是說麥子的收成很差，但也足以證明許光德的力氣大。
許光德共三個孩子，和丹云一班上學的許文英是他的大姑娘，許文英下面還有兩個弟弟，文利和文國。在母親的心目中，許光德這人并不壞，就是喜歡鬧騰一些，在地里干活，就是個活躍分子，沒他還不熱鬧。
有一年，大集體時，社員都在地里栽瓜苗，下午，住工的時間比平時要早，高勝文仁慈，給每位隊員記了滿工。沒扣分，大家很是高興，當時許光德和五六個村民正坐在放瓜苗的大池子里，等著隊長安排后面的工作，隊長家的婆姨黃鳳蓮也在瓜苗池內(nèi)，隊長一說早住工，按一個工日計分。那許光德一骨碌爬起來，兩手一抓就把站在他前面毫無戒備的黃鳳蓮的褲腰帶拽了下來，扔到一邊，沒了腰帶，大腰褲一下滑落到黃鳳蓮的腳脖子，不待黃鳳蓮反應(yīng)過來，許光德抄起地上的鐵锨快速地鏟起一锨土，就往黃鳳蓮的褲子里灌，那黃鳳蓮一邊罵著許光德，一邊往上提褲子，又找不到腰帶，整個人杵在那里，兩手使勁提著褲子，任憑許光德一锨一锨地往褲子里鏟土，大伙圍著瓜苗池子笑的前仰后合，那高勝文也不笑，看許光德從瓜苗池子里爬上來，舉著鐵锨追趕他，黃土地里響起陣陣爽朗的笑聲、、、、、、。
“其實也沒看見他倆做什么”，母親在心里說。灣東村有口棺材就放在管道維護房里，守著口棺材，倆人還能做什么？只是大白天的，不相干的一對男女坐在一起罷了。
母親這樣想著，心情多少放松了一下。至于他倆做什么，對于母親來說，有關(guān)也無關(guān)，但若是發(fā)現(xiàn)了他人做的一些不太“地道”事，那是輕則被恐嚇，重則被滅口的，這樣的例子母親聽到的可不少。
姥姥村里一戶養(yǎng)羊人家的二十多只羊，被小偷盯上了，那小偷不知對養(yǎng)羊人家的大狼狗施了什么法術(shù)，面對半夜里，潛入羊圈的小偷不吠不咬，任憑小偷把羊圈里向外出糞的龕子扒開，把羊從龕子里偷走了。
偏偏就有個距離養(yǎng)羊人家?guī)资走h的老漢聽到了風聲，他跑出來，確認來人是小偷之后，剛要喊人，一個小偷就用木棍猛擊了老漢的頭部，老漢當場暈倒，那賊人一邊打還一邊說著，“誰讓你耳朵靈”。老漢的兒子聽到動靜，要跑出去，就聽到了這句話，怕被小偷滅口，也不敢出去了。他爬上自家的墻頭向外張望，那伙人打了老漢還不舍棄，又拿出了一把小刀，把老漢的耳朵割下來一塊，才揚長而去。這事，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
老人也都教育子女，碰見窮兇極惡的人，一定不要自己上前，能躲就躲。
眼下，那女人畢竟是母親的親四嬸，母親現(xiàn)在努力去回想他們不會認出母親的理由。
這事絕不能說，何況他倆確實并沒做什么，應(yīng)該也是砍柴碰到一起的，維護房門口那捆木柴，應(yīng)該是許光德砍的，李蘭芬說，這個月初九集，許光德開始煮肉。至于趙月紅，應(yīng)該也是上山砍柴，倆人坐在一起歇歇腳吧。
對，一定是這個原因。
母親長長的舒了口氣，又端起碗，大口灌了幾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