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尸妹》

　　韓浩宇察言觀色的能力非同一般，他看到沈若有“聽下去”的欲望了，直接拿手機叫了兩個奶茶和十串烤肉上來，并且又把房間門關上了。

　　“開什么門?。课叶疾慌?，你怕什么？”他說。

　　“拜托，你的名聲比我的值錢嗎？”沈若又被惹到了。

　　“嗯哼?！笨此莻€樣子，不像一個為“前前女友”的失蹤著急的人。

　　韓浩宇直接換上了沈若這屋里的大拖鞋，還去廁所洗了手，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在等外賣的時候，他趁機問了沈若編劇那方面的消息，又以“進組比你早三天的前輩”身份，八卦了一下劇組。效率之高，的確是老江湖了。

　　沈若接的這個戲，情況也是很讓編劇想哭。原作者是網(wǎng)絡小說家，說有一批忠實粉絲，之前的作品改編過影視劇，播出效果一般，而且夏新穎陪著沈若做功課看的時候，一直連線吐槽：沒節(jié)奏沒人物沒結構沒事件沒臺詞沒美感，什么都沒有，一看編劇，果然是原作者。再去看原書，只想對他的粉絲跪掉：你們是怎么讀下去的？看到了哪些我們普通電影人看不到的好？

　　可是影視行業(yè)就是這么地趨炎附勢，對一個這樣的作者立即也給了很大的面子，有個制片人剛獨立出來，融到了錢，和這個作者合伙開了個新公司，第一個作品就翻拍他的另一部ip。他自己做好了大綱、分集，50多集預估劇本寫了一半，劇組已經(jīng)拉起來了，馬上就開機，因為要照顧導演和演員的檔期，沈若這種小編劇就感恩戴德地為了錢加入進來，不要署名，跟在劇組把后面的劇本“肝”出來，而且隨時準備調(diào)整前面的，再根據(jù)演員老師們的要求和撕逼情況，出出飛頁之類。

　　這種活的好處是，一般你不會被換掉，因為再也找不到別人來吃這個苦了。

　　出面面試沈若、拍板簽合同的是公司老板、總制片人，帶沈若過來的是一個副導演。所以沈若明天還要去見也在劇組的真正總編?。骸稕_天至尊》的原作者，人稱“橄欖大大”的“橘黃色橄欖”老師。

　　韓浩宇笑成一團，“你以為總編劇是個男的？看你這個表情？她是個女的！明天我陪你見她！”

　　“你沒通告嗎？你那么閑？”

　　沈若看“橘黃色橄欖”的朋友圈真的以為那是個男的。其實要見人家，她還是有點兒忐忑的，韓浩宇主動提出陪同前往，沈若頓時有了“還是故人好啊”的感慨，臉上也放松了下來。

　　韓浩宇翻著自己手機，回了幾條微信，拼命搖頭，“你這個傻丫頭，還和原來一樣。根本就是學生氣太重，你還不如夏新穎，你看人家和組里人處的。你就是一味對別人好，一點兒形勢也不研究，一點兒信息也不打聽。導演也是女的！叫環(huán)導，可愛吧，真名好像叫張可環(huán)?！?p>　　“??？導演也是女的？”

　　“我陪你見她。這個組啊，”韓浩宇放下手機，抖了兩下腿，“據(jù)我現(xiàn)在的觀察，男二女三，一個公司的，那個公司好像投了這個劇的宣發(fā)，男二結婚了，但是好像喜歡女三，男一女一女二，一個公司的，還有男五，互相關系都不怎么樣。我是男四，你知道嗎？男一女一能掐起來那種?！?p>　　沈若在頭腦中過著劇本里的角色，大概有了印象。“我記不住，總之我也不在乎，愛好不好。”

　　這時候外賣送來了。趙耀的視頻電話也打來了，沈若一激動，接了。

　　“寶寶，你怎么不給我打視頻??？”趙耀在那里圍著浴巾撒嬌?！澳阍趺创差^柜還有咖啡啊，一會兒別睡不著哦！你收拾行李了嗎，笨笨？”

　　他一齊問了無數(shù)問題。

　　沈若看到他，才高興了些，“哎呀亂死了，我這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p>　　韓浩宇拿著肉串和奶茶，唯恐沈若掛視頻，直接瞬移到鏡頭前。

　　“hello，我是小宇?！?p>　　“??？”趙耀愣在那里。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理性，支持他在冰冷的尷尬中找了個白色T恤套上，“我的前女友卓然小姐剛囑咐我，以后只穿白色，和你囑咐過的一樣，你的賓館房間就出現(xiàn)了你的前男友。我們真正是夫妻同好啊，寶寶?！?p>　　韓浩宇也不知道聽懂聽不懂，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之后，第一句居然問：“你打哪個游戲啊？咱們上線加一下吧?！?p>　　沈若必須立即打斷這個狀況，“停，大哥，小哥，停！趙老板，韓老師呢，他就在我們組演一個角色，我來了才知道。他到我房間，說是要找我破案?！?p>　　“哦，那得給錢啊?！?p>　　“給?！?p>　　韓浩宇作出很夸張地打量沈若的動作，“看不出來啊，你對我念念不忘，你新男友這么帥，和我一個型?！?p>　　“已經(jīng)夠?qū)擂瘟撕脝?？別再加劇這個感覺了好嗎，韓老師？”

　　趙耀倒是沒生氣，似乎覺得有意思，“我也覺得咱倆是一個型的。什么案子啊？誒，你們要的什么串??？好吃嗎？看得我都饞了，等等，我去煮碗面，你們別掛，我?guī)е謾C去二樓，你們就說，我聽。”

　　沈若覺得好累??！為什么她要面對這些??！她是個明天要見總編劇還要開劇本會、也許要立即動筆的人?。。。?p>　　韓浩宇嘟嘟嘴，大眼睛忽閃了一下，表示很惆悵，“哎呀，你不是說我沒文化嗎？我敘事能力又不強，從哪里開始講的，沈老師？”

　　沈若只想打人，“你敘事能力雖然不高，我理解能力強就行，你隨便?！?p>　　“哈哈哈哈！”走出畫面的趙耀，還不忘了大笑幾聲表示回應。

　　韓浩宇把自己奶茶里的珍珠都撈給沈若后，開始了陳述。

　　柳心拍的網(wǎng)大叫做《尸妹》。柳心扮演一對雙胞胎姐妹。但是因為一個男人造成了裂痕，有好幾年沒有聯(lián)系。姐姐叫田靈，文靜、善良，是一個公司白領。妹妹叫田俐，性感，潑辣，沒人知道她工作是什么，只知道她朋友圈四處游玩，購物，出入各種場合，當然，也總發(fā)心靈雞湯和勵志短句，仿佛她在奮斗似的。

　　因為祖母的八十大壽，這對姐妹，時隔三年又一次在老宅相聚。當晚宴會，來了一些親戚朋友。兩姐妹忍了又忍，還是發(fā)生了一些不愉快。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妹妹不知道何時不見了。老宅在老鎮(zhèn)上，家里人四處尋找，姐姐終于遇到一些目擊者，說和妹妹有所接觸，并且提供了一些妹妹的線索。

　　夜已經(jīng)很晚了，姐姐決定讓親戚朋友們都回到老宅休息，自己根據(jù)這些線索繼續(xù)尋找妹妹。她也終于在一個靠近新鎮(zhèn)的加油站超市見到了妹妹。結果，妹妹不僅不感謝姐姐，還出言刺激，姐姐忍了一晚上的火氣，再次爆發(fā)，姐妹倆最終不歡而散，妹妹沖出超市，又一次消失在夜色中。

　　這一次就是永遠。兩天后，警察發(fā)現(xiàn)了妹妹的尸體。最可怕的是，法醫(yī)推測的死亡時間，要早于姐姐、以及其他目擊者看到妹妹的時間?！蠹乙姷矫妹玫臅r候，她早就死了……

　　“哎，嚇人，”趙耀聽得還挺投入，喊了個“暫?！保苋グ讯堑臒粲执蜷_了一個。

　　沈若吃著肉串，“哼”了一聲，表示從編劇的角度看，“非常一般。接下來呢？”

　　韓浩宇不顧發(fā)胖，又拿了一根肉串，“我說過吧，我找到了柳心的手機，手機密碼還是她的生日，沒變過，我打開了。她微信里就這么點兒劇本，是當時片方第一次接觸她的時候，發(fā)給她的。沒有全本，接下來我也不知道。”

　　“那么，你怎么找到的柳心手機呢？”趙耀舉手提問。感覺真的沒有沈若什么事兒。

　　“我能去洗個澡嗎？兩位老師？”沈若打了個哈欠。

　　趙耀開始批評沈若，“就算是前男友，你也保持基本社交禮儀好嗎？你再花半小時聽完能損失什么？”

　　于是韓浩宇就接著陳述。

　　“我說過，她很少不理我。但是從她殺青那天，就怎么都不回我微信，打電話也是關機。我問了我們一些共同的朋友，”說到這句話，他看了沈若一眼——柳心和他的關系是公開的，不面對大眾，但是面對家人朋友，可是沈若連這個待遇都沒有，唯一知道他們關系的人是夏新穎，還是沈若說的。韓浩宇知道后就叮囑：“再也不許告訴夏新穎以外的人了，讓夏新穎也別亂說?！?p>　　沈若和韓浩宇一起想到了往事，她保持著表面上的平靜，韓浩宇于是繼續(xù)下去，“結果大家都找不到他了。有人也報警了，但是朋友是沒資格報警的。后來她前經(jīng)紀人也找不到她了。我們就，好幾個人都聯(lián)系了她父母，可是你也知道……”

　　柳心的家庭狀況，韓浩宇給沈若嘮叨過無數(shù)次，父親因為貪污進了監(jiān)獄，15年后出來和母親復婚，但是除了打架就是打麻將。他們的這個三口小家，又和祖父母外祖父母的那個大家族，關系不好。親戚也沒有不躲著的。所以柳心父母都表示：“不用你們管。你們也別到處亂說，我們柳心是藝人，傳出去粉絲要鬧的?！?p>　　后來韓浩宇到這邊替《沖天至尊》試妝，找到時間，進行了現(xiàn)場探案：柳心在劇組的時候和韓浩宇聊過兩句，所以韓浩宇在聊天記錄里找到了他們劇組所在的賓館。賓館里的人說劇組確實在殺青之后就離開了，但有個服務員記得柳心沒去機場。

　　她既沒有打車，也沒有坐劇組的車，和幾個人告別后，一直玩著手機在前臺等人。

　　那個服務員覺得有些奇怪，就留意了一些，聽到她打電話，好像是租了個房子。就在橫店。

　　這也不奇怪，演員在這邊買房子、租房子的都有，比住賓館舒服多了，還能放寵物。能租的地方雖然很多，想找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韓浩宇居然靠自己找到了。那個地方叫明星苑，是個精裝修的兩居室，柳心的房租付了半年的，但是韓浩宇說盡好話進去之后，發(fā)現(xiàn)沒人在里面，行李也不在，周圍鄰居也沒什么印象——唯獨在沙發(fā)縫隙里，發(fā)現(xiàn)了柳心已經(jīng)關機的手機。

　　韓浩宇把手機拿給沈若看，沈若接過來，帶著很奇怪的感覺滑動了一下。

　　“這是個備用手機，沒有任何銀行app和支付軟件，甚至沒登陸過郵箱，微信的很多聊天記錄斷斷續(xù)續(xù)的，卻不是被刪掉了，證明機主都是在主手機無法使用的時候才挪到這邊來的。蘋果10，機型也不新。她微博顯示的機型，明明是11。”

　　韓浩宇又拿起一根串，“你還喜歡我吧？出于嫉妒，還看柳心微博？”

　　趙耀干咳了一聲，表示抗議。

　　韓浩宇收起嬉皮笑臉：“我給你倆看這個。”

　　在這個手機的“照片”應用里，有幾張自拍，還有一小段視頻。韓浩宇打開了視頻：一個窗子，風刮進來，一個女人背對著鏡頭站在那里，披頭散發(fā)，穿著白色衣服，氣氛陰森恐怖，忽然，女人轉(zhuǎn)過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