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過了十招，桃裳也讓了十招，可無論桃裳怎么避讓，長白始終處于下風，但這些在桃裳看來，都是刻意掩飾，掩飾他利用昆山玉法力大增的事實。桃裳實在不想繼續(xù)下去了，桃裳轉(zhuǎn)著手腕，轉(zhuǎn)身向長白靠近，那把劍輕悄悄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劍刃泛著寒光，舔舐著殷紅的血，就像一條嗜血的銀蛇讓人不寒而栗。
同樣讓人戰(zhàn)栗的還有昆侖山的寒風。那天，昆侖山上的風很大，長白和桃裳衣袂飄飄，二人手中的劍也錚錚作響。
桃裳清晰地記得，就連長白傷口流出的血，也被風吹著仿佛凍住一般，可長白還是巋然不動。
“我已經(jīng)讓了你十招，現(xiàn)在，最后讓你一招，你若是識相，就趕緊出手打敗我，然后，滾出昆侖，不然，我就是拼死，也要想辦法殺了你。怎么？有本事偷玉，沒膽量應戰(zhàn)了？”
桃裳或許是惹怒了長白，長白的眼神中漸漸透露出彷徨，失措，痛苦，接著是無休止的怨憤，在那一剎那間，這世界仿佛變換了。桃裳雖然穩(wěn)穩(wěn)站在原地，可看著長白的眼睛，便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一陣狂風迎面吹過，桃裳被狠狠摔出了一丈多遠，手中的劍先是化作了三段，接著那原本三尺長的寒光化成碎片，墜落凡間。
而桃裳正好摔在了碎片中間，她被那斷劍所傷，一襲素衣上，皆是斑駁血跡。桃裳臉色煞白，渾身不住地顫抖，她捂住胸口，吐了一口黑血。
在武林，同門之間切磋武藝，受了些傷往往都是小事，按理來說，桃裳的傷，雖然重，可根本不算什么，不過按照長白的功底，給人打成這個模樣，還是不太可能。
桃裳爹爹和丹陽長老見狀，也不甚在意，估計丹陽長老也只認為是桃裳讓著師弟，想幫他早點下山，才裝作一敗涂地，二人在桃裳模糊的視線里，慢悠悠，慢悠悠地走來，
可長白看起來，卻比誰都緊張，他快步上前，無比急切，靠近桃裳后，又緩緩低著身子，輕輕扶著桃裳的肩膀，也絲毫不顧桃裳身上的血跡沾染了他的白衣。
桃裳傷得很重，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抗拒了，順勢倒在了長白的懷里，桃裳雖然雙眼迷蒙，可終于第一次認真看著長白的臉，長白右臉的疤痕仍舊依稀可見，但他還是那個清秀的少年，是一個，讓人只看了一眼，就忘不了的少年。
桃裳只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半年了，同在昆侖山學藝，低頭不見抬頭見，自己怎么可能忽視一個人，忽視了這么長時間？又怎么可能，連看都不愿看他一眼，難道，就是因為他臉上隱隱約約的刺青的痕跡，和自己可笑的偏見？
長白只是在忍著眼淚，他輕輕抱著桃裳，可忍不住地戰(zhàn)栗
‘師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這樣，我從未想過要出手傷你。我，我好像不受控制，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師姐，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p> ‘剛開始用昆山玉修煉，當然是不受控制的。’
桃裳的話和受了傷的她自己一樣，輕飄飄的不成樣子，仿佛是那年昆侖山紛紛揚揚的大雪，被風裹挾著也身不由己。
‘過段時間你和昆山玉的靈力融為一體，自然就好了?！?p> ‘師姐，你還是不信我，我沒有，昆山玉的事情真的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p> ‘你小子竟然偷走了昆山玉，那可是昆侖山的寶貝，用來渡天劫的，你這樣做，簡直是大逆不道，就應該天打雷劈！’
丹陽長老已經(jīng)走到二人面前，他的桃木拐杖狠狠敲著地面。按理說，桃裳的聲音很小，小到應該只有長白才聽得到，可丹陽長老還是知道了昆山玉業(yè)已失竊的事實。桃裳掙扎著要起來，但終究是徒勞。
掙扎之間，桃裳的肋下滲出了血，桃裳兩手交疊按在傷口上，可那血只是越流越多，順著她的指縫，滴在了長白的手腕上。
桃裳疼得嘴唇發(fā)紫，眼前的一切在不停變換，丹陽長老驚恐的神色，爹爹的低聲呼喚，以及長白痛惜的哭喊，在桃裳眼中，清晰又模糊，漸漸隱去。
桃裳第一次這般留戀昆侖山，在她最后的視線里，是原本昏暗的天空突然霞光萬丈，可這樣的勝景也只持續(xù)了一瞬間，接著，一切又歸于沉寂，滾滾雷聲，突然在桃裳耳畔響起，蓋過了長白的呼喊，
桃裳知道，天劫提前降臨了。可她無能為力，只能倚靠在長白的懷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可更加清晰，又可怕的聲音卻是玉佩落地的琤琮之音。
那玉碎之音，不是從外面?zhèn)鱽淼模袷翘疑焉眢w里面的聲音，就像是桃裳辟谷修煉時肚子餓得咕咕的叫聲。只是這一次，那聲音有種攝魂的力量，桃裳只聽著玉碎之聲的折磨。忘記了疼。
‘長白，快走吧，天劫要來了?！?p> 桃裳閉著眼睛，感覺到了大地的震顫，感覺到了亂石穿空，感覺到了半年前的漫天大雪。
可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和氣若游絲斷斷續(xù)續(xù)的勸誡。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長白根本聽不到。
長白還是無動于衷，他只是裹緊了衣服，給桃裳抱得更緊了。
這周遭的一切，越來越冷，桃裳感覺自己已經(jīng)陷入大雪，只是這次，她救不了別人，也沒有人能救得了她?！?p> 燭火再次黯淡下來，我翻出剪刀，剪著燭芯，一方木桌再次明亮，她似乎有些累了，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可看似空洞的雙眼，卻突然大放異彩，我不禁想到，或許天劫之前的霞光萬丈，也不過如此。
“昆侖就是在那一天滅門的，江湖流傳，昆侖掌門之女也是在那一天被殺的。”我試探著問道
“可是，桃裳沒有死，對嗎？”
“沒錯，昆侖沒能躲過天劫，桃裳的爹爹也死在了那場劫難，可長白和桃裳，活了下來?！?p> “那，桃裳去了哪里？是不是，正坐在我面前？”
我一面笑著問道，一面端起茶盞，一片完全舒展開的茶葉在水中搖曳，恰如一葉孤舟，原本應該順流而下，掠過兩岸危巖聳立。卻被困在深潭之間，四周仍是壁立千仞，可再沒有臨岸的可能。
她的衣袖上一塵不染，可她還是眼角帶笑，纖纖玉指在衣袖上輕輕拍打著，好像是拂去什么，應該是故事的影子吧。
畢竟，故事進行到了那里，也該變化了，昆侖山滅門是不爭的事實，沒有了爹爹和同門的庇護，桃裳不可能以昆侖掌門之女的身份繼續(xù)生活，江湖險惡，誰又能保證昆侖派的宿敵，不會斬草除根，對這個姑娘下手呢？
百里阿竹
歡迎大家評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