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不知跑了多遠，楚零的耳朵被粗礪的墻面磨出了血，但他不敢放棄。
只要一想到那個膽小又笨拙的女孩此刻正嵌在不知哪一面漆黑的墻里，瀕臨死亡，他就心如刀絞，慌亂不已。
如果方小染出了什么事，他可能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然而一面又一面，墻里墻外靜謐一片。
就在他越來越絕望時，他突然聽到一聲聲崩潰的哭喊從幽深的巷子深處傳來。
楚零倏然一驚。
是方小染的聲音！
楚零邁開長腿，片刻不敢耽擱，疾速向聲源處奔去。
離發(fā)聲處越近，少女凄厲的哭聲就越響，讓楚零聽著揪心不已。
她，在經(jīng)歷著什么？
楚零快速奔過一個拐彎處，眼前的情景就闖入他驚惶的眼里。
月光下，穿著藍白條紋校服的少女正跪坐在地上，捂著眼睛，像是在拒絕看到什么可怕的東西。
她反復(fù)地哭喊著三個字。
“對不起，對不起……”
少女面前站著個渾身淌血的人，或者說，鬼。
這是夏揚死時的模樣，被兇手砍了數(shù)十刀，刀刀深可見骨。
楚零心中一痛，他又回想起一年前看見冰冷的地面上弟弟可怖的尸體時，自己差點瘋掉的感覺。
都說時間可以治愈一切，但是一年的光陰實在太短，短到?jīng)]能把他失去至親的傷痛撫平一丁半點。
他極力壓抑自己如潮水般漫上來的痛苦，慢慢走到方小染身邊，蹲下身，輕輕抱住哭泣的少女。
“別怕，有我在，我來帶你回家。”
方小染卻猛的一把推開他，對著夏揚將額頭重重地磕到地上。
她哭得不能自已，聲聲泣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你殺了我吧，我給你償命……”
二十二
清冷的月光下，三個人兩跪一站相對而立，形成了人和鬼兩個陣營。
“小染?！背泱@訝之至地看著方小染，“你，你…”
方小染慢慢直起身，凌亂的黑發(fā)遮住了她的面容，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輕輕地開口，聲音里帶著哭腔，“我都想起來了?！?p> 少女仰起頭，看著星月相伴的夜空，如墨一般的眼眸里是曠遠的憂傷。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滾滾而下，尚顯稚嫩的少女喃喃著，不知在對誰說，“我想贖罪啊。”
楚零偏過頭，在社會的泥潭中掙扎打滾多年的青年亦不忍心再看。
“我這是病嗎？”方小染問到。
楚零說：“是。”
“為什么…為什么？”方小染笑了下，笑得比哭還難看，“為什么會有這么殘忍的病…”
楚零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方小染自嘲著：“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弟弟，夏揚學(xué)長根本就不會死啊。”
楚零知道他說什么也不能減輕少女的痛苦和自責(zé)，他只能蒼白的重復(fù)著：“這不是你的錯?！?p> 夏揚在幾步遠的地方站著，靜靜地看著，他遍布全身的駭人傷痕正慢慢恢復(fù)。
雖然他仍是一言不發(fā)，但楚零知道，他不會再報復(f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