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皎潔,白玉為瓦金為梁的殿宇旁樹影輕搖,安然恬靜中夾雜著幾分惴惴不安。
女媧依舊坐在榻上,桌上上棋盤已經(jīng)清掉,一本書冊攤在桌上,心思卻未在書上,這一頁她已經(jīng)讀了千萬遍,爛熟于心。察覺門口響動,警覺地收起書冊,轉頭看去。只見白衣少年踏入殿中,又將殿門合上,作了個揖,柔和一笑道:“我一個人來的,他們都睡下了?!?p> 女媧稍稍安心,將書冊撤下,示意白華坐下,柔聲問道:“怎么這么晚了還沒睡?”
白華回道:“仙上不也沒睡嗎?”
女媧沒有作答,只是看著窗外鋪天蓋地的黑,片刻后有些虎頭蛇尾道:“這夜漫長了些?!?p> “夜未長怕是因為心太煎。”白華打量著空空如也的桌子,淡然道。
女媧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頭疼道:“白華你這般心思多的,我都忍不住懷疑你真是塊石頭化的?”
白華點點頭,笑渦清淺:“真的,還是女媧仙上親手點化的?!?p> 女媧又把頭轉向窗外,像是害怕被看穿似的?!斑@么晚有什么事嗎?”
“陪你想辦法。”白華依舊淺笑道。
女媧回過頭看著白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只好繳械投降。“算了,算了,我都說了。被你這么看著我全身不自在。”
白華依舊笑意浮著,安安靜靜等著下文。
女媧理了理思緒開口道:“天地開了混沌以后這天上就沒有一天不為權位相爭的。贏了的要斷草除根,以絕后患,輸了的想卷土重來,東山再起。共工戰(zhàn)敗后其臣相柳棄神術改修妖道,此道詭異,仙法殺不得,運氣好了降伏了也只能封印,難保百萬年后不生什么變故。三日后兩方約有一戰(zhàn),天帝尋遍古籍才找到了解決法子。”
“這法子便是靈石?”白華單刀直入問道。
女媧點頭道:“準確的說便是你,白石。其實世間本不止一塊白石,可惜補天時用盡了?!?p> 白華看著女媧為難的樣子,寬慰道:“仙上點化我們本就是再造之恩,如今這事本該由我來助您,無需這般為難?!?p> 女媧搖頭嘆息道:“若只是幫個忙倒也就罷了。如今的天帝不比以前,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出來的,明人不做暗事。如今這個說難聽點就是撿來的位子,有用的兄弟都戰(zhàn)死了,才輪著他了。本來就不是這塊料,被迫上了,日日里被人暗地戳著脊梁骨,想來也不好受。如今但凡修為高的都被他盯得緊。要不是漫折丫頭機靈,你們進來我這殿之前怕就被逮去天帝那兒了。先代古神如今求清凈的便像老武那般求個守山閑職算是退隱了,通透些的干脆就自我隕滅回歸天地。仔細說來留在天庭的也就我一人了。要不是怕他對凡間有什么動作,誰愿意在這邊每日被盯著。你們三人好不容易藏在山中了,若是在那一戰(zhàn)中展露了頭角怕是回不去的?!?p> 白華仔細斟酌一番道:“天地對凡間有動作,想來是看重凡人可以陰陽結合,生生不息,想將他們作為自己的軍隊儲備吧。”
女媧點頭。
白華繼續(xù)分析道:“聽說相柳之血可以讓萬物化妖,這樣下來天界終歸是不敵的。我若不幫,難保天帝不盤算凡人的主意。更何況仙山畢竟是仙界管轄,即使我們今日不出,明日不出,難保哪一日不被找到?!?p> 女媧皺眉道:“其實我有想過送你們去凡間,凡間紛雜能隱去你們身上的仙靈之氣。”
白華道:“若是天帝動了凡間的心思,恐怕我們也藏匿不得。雖說仙上修為高深,可一人之力保蕓蕓眾生終究是難的。”
女媧贊同道:“正是這個理。可若是你出面了,哪怕天界勝了,你們也成功匿于凡間,誰又能保證妖界不去尋仇?仙界這邊有什么還有我看著,好歹能提前知道些,也好有所應對,可妖界便不同了。敵在暗,防不勝防。你們的危險又多了一分”
白華思忖良久后,緩緩道:“這般說來,無論如何都是伴隨危險的,有所為總比不作為的好。結果如何等這一戰(zhàn)之后再說吧?!?p> 女媧覺著在理,又囑咐道:“三靈石神力各有不同,但都是仙妖覬覦的,你出戰(zhàn)時也好,他們二人去往凡間也好都不可暴露真實面貌。我這鱗片多少有幻術之效,且隨身帶著?!闭f著拿出三片鱗片,交給白華。
白華接過后又問:“可否請仙上告知他們二人的神力為何?心中了然,才可有備無患?!?p> 女媧答道:“白石弒妖,玄石驅妖,雪青石凈妖。白華你的我已經(jīng)說過了,不必贅述。玄昱的話可以驅使類妖,所謂類妖則是受相柳之血影響化妖的。雪青凈化的也是這些類妖。不過凈化之力仙神都有,雖比不上她這般快速,也是可以應付的。大戰(zhàn)我不想她出面。”
白華點頭:“我一人便好,他們二人先送去凡間罷?!?p> 話音剛落,“吱呀”聲起,玄昱推門而入,嘿嘿笑道:“尿急路過,不小心聽到了一些。女媧,我就想問一句:這一戰(zhàn),孰善孰惡?神善妖惡?”
女媧答:“戰(zhàn)場無善惡,唯輸贏。所為善惡,不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勝者后加之罪。一切的一切都逃不過利益驅使四字。”
玄昱彎著桃花目道:“若是如此,難保那些仙人不忌憚靈石神力,反咬一口。我也要同去?!?p> 女媧站起身來,正色道:“不可。驅妖之術可抵千軍萬馬,終歸是他們忌諱的。若是暴露了,你就危險了?!?p> 玄昱勾起嘴角,單指挑走一片蛇鱗道:“有這幻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用驅妖之術,誰知道我是誰,只說雪青石便好。帶著千軍萬馬以防萬一不好嗎?”
白華未等女媧回答,便說道:“也好。你的性子哪怕不讓你去,也攔不住你。”
說話間取出兩瓶酒放在桌上,“?!钡囊宦暻宕嗯鲎?,不大不小,悅耳得很。“事情也算解決了,女媧仙上暫且把心放下罷。帶來些青要山的荀草酒,不知道能不能及人間的桂花釀。可要來一杯?”
女媧搓搓手,憑空變出一套酒具來,露出久違笑意道:“要的,要的。玄昱要不要也來一杯?”
玄昱一聞就倒的陰影未過,見酒失色,忙退出屋子,訕訕道:“夜深了,我困得很,不奉陪了?!?p> 待玄昱走遠,白華輕聲問道:“驅妖之術可是有什么不妥?若是千軍萬馬為己所用為何忌諱?”
女媧面色一沉道:“驅妖之術看似強大,卻對用術者的心性是極大考驗。稍有不慎,反被妖氣影響,容易墮仙為妖。”
白華蹙眉,淺淺抿一口酒道:“終究是危險的,可有法子化掉阿昱身上的驅妖之術?”
女媧訕訕搖頭,心虛似的又將臉對著窗外夜色道:“靈力與生俱來,哪能說化就化,沒法子,沒法子的?!?p> 白華不再追問,只是將女媧杯中酒又滿滿斟上。
不過片刻,女媧便醉態(tài)百出,大部分都是她一人說著罵著這“荒唐天界”、“虛偽神仙”。白華只在笑臉看著,末了不咸不淡問上一句:“驅妖之術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