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童氣林月汐不聽勸,沒有跟她一起往曹成北房里去,林月汐看著他氣鼓鼓地走開,心里一陣輕松。
她輕輕敲了敲曹成北的房門,曹成北未應(yīng),她便輕輕推了推門,門并未反鎖。
曹成北正直直地躺在床上,兩臂枕在頭下,兩眼空空地發(fā)呆。
林月汐小心翼翼地將端來的一碟點(diǎn)心放下,輕聲道:“昨個兒錢童買來的玉帶糕,要不要嘗嘗?”
曹成北一動未動,訥訥地道:“我不吃甜的?!?p> “那,桔子還有幾個,我去給你拿?”林月汐又道。
曹成北微微一皺眉,沉了口氣道:“不吃?!?p> 林月汐見他一臉?biāo)兰?,暗暗地笑了笑,端著玉帶糕在一旁坐下,輕輕捻起一塊來,放進(jìn)嘴里。
等她一塊玉帶糕吃完,曹成北才歪過頭來看著她,問道:“薛七找你了?”
林月汐愣愣地反問道:“他找我做什么?”
曹成北將信將疑,冷笑著坐了起來,“那你來干什么?”
“給你送點(diǎn)心啊,”林月汐一臉無辜地看著曹成北,“結(jié)果你還不吃。我要是再端著出去,叫人看見了,他們一定得說,三爺竟也拿熱臉貼北爺冷屁股了,多沒面子——我只能自己吃完再出去啊?!?p> 說罷,林月汐又捻起一塊來。曹成北直愣愣地盯著她,她只若無其事地吃著,又問他一句:“你真不吃???”
曹成北思忖了片刻,從床上跳下來,抓起一塊玉帶糕,在林月汐對面坐了下來,將玉帶糕送進(jìn)嘴里,一口便咬下去一半,吃著點(diǎn)心,他也依舊直勾勾地盯著林月汐。
他將一塊玉帶糕咽下去,笑道:“你知道我剛剛在想什么嗎?”不待林月汐回答,他又道:“我在想,讓薛七怎么死更有意思?!?p> 林月汐淺淺一笑,道:“我覺得你上次那個辦法就不錯——不過已經(jīng)用過一次了,就不好再用了——你想到更好的了?”說罷,她興沖沖地看向曹成北,一臉的期待。
曹成北一愣,指了指林月汐,道:“你變了?!?p> 林月汐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殺他。你要是想殺他,早就動手了?!?p> “我可不是沒殺過人?!辈艹杀钡?,“而且,在大街上直接給他一刀太便宜他了,總得有個有意思的死法。”
“殺人?”林月汐笑著搖搖頭,“你真殺過人嗎?——我說,濫殺無辜的那個殺?!?p> 她直勾勾地看著曹成北的眼睛,曹成北兩眼一瞇,露出笑意來,道:“林月汐,你不覺得自己有點(diǎn)兒自作聰明了嗎?”
“聰明從來不是自己作出來的?!绷衷孪?,“我只是在賭罷了?!?p> “賭什么?”
“從踏進(jìn)北東西南幫的大門那一刻,我就拿自己的命在賭,賭你不敢殺我。而現(xiàn)在,仍是拿我的命在賭,賭你,不會殺薛七?!?p> 曹成北微微垂眸,神色有些黯然,片刻,他苦澀地笑了笑:“旁人可都不是這樣想的。”
“我管旁人怎么想。”林月汐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p> “薛七也每日都看著我,卻還覺得我會殺了他?!辈艹杀碧痤^來,眼底里有些氣惱,亦有些悲涼,“我看上去就真的那么喜歡殺人嗎?”
“那你?!绷衷孪бТ剑⌒囊硪淼靥絾柕?,“殺過人嗎?”
“殺過。”曹成北道,“錢童應(yīng)該告訴過你了。上一個薛七。”
曹成北閉上眼,微微仰面,長長地嘆了口氣,又道:“但定然不是他知道的那樣。那個,也不是薛七,只是個賊,青龍幫派來的賊。”
“老子從不濫殺無辜?!彼а赖?,“烏青龍那個狗東西想要害我,那我便讓他看著,我是怎么弄死他的人的。”
果然是這樣,林月汐松了口氣。
“只不過,當(dāng)時就沒幾個人知道,知道的也大多早就離開了,慢慢地,就成了錢童知道的那樣?!辈艹杀钡馈?p> 林月汐咬著下唇,頓覺凄涼,她打量著曹成北的神色,一臉兇狠下似掩了些許落寞和委屈,她心頭一軟,伸手抓了一塊玉帶糕,遞到曹成北嘴邊,微微笑著,道:“現(xiàn)在我知道了呀?!?p> 曹成北愣了一會兒才接過來,道:“旁人愛怎么說怎么說,愛怎么想怎么想,老子在乎他們做什么。”
嘴硬。
林月汐暗自笑道。
午飯時,林月汐往角落里看了看,薛七一個人恍恍惚惚地坐在人群中,顯得有些可憐,他時不時偷偷往這邊看過來,滿眼皆是恐懼。
曹成北依舊冷著一張臉,和魏興生喝著悶酒,許承澤勸了他幾句他也不理。
待七八碗酒下肚,曹成北沉沉地舒了口氣,舉目往四下打量著,看到薛七時,眉目一凝,朝薛七招了招手。
薛七顫顫巍巍地過來,在他腳下跪伏著,渾身打顫。
魏興生見曹成北停杯,便去找許承澤一起喝酒去了。
曹成北彎下身去,一手摁在薛七的腦袋上。此時他已有些微醺的意思,皺著眉打了個飽嗝,輕聲道:“薛七啊,剛剛?cè)隣攣砦椅堇?,我倆商量了一下,三爺覺得上次那個,死得挺快活的,你覺得怎么樣?”
薛七渾身一顫,想要抬起頭來,卻被曹成北死死地摁了下去,他只得將腦袋貼在地上,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北爺!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您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曹成北微微一笑,看了看林月汐。
他緩緩地松開手,薛七卻不敢再抬頭,只伏在地上,不住地哭著。
“你放心,”曹成北緩緩地道,“上次那條狗太小了,這次換個大的,省得折騰的時間太久,你也挺累的。”
薛七這下不再說話了,只是哭著,哭得叫人渾身發(fā)毛。余人皆看了過來,有人暗喜,有人搖頭,只有魏興生和許承澤依舊喝著酒。
錢童俯下身來,貼在林月汐耳邊輕聲道:“三爺,你為什么要嚇我啊?!?p> 林月汐淺淺一笑,道:“就是覺得你害怕的樣子挺有意思的。”
曹成北伸下手去抓住薛七的脖頸,薛七戰(zhàn)戰(zhàn)巍巍地抬起頭來,唇上掛著的不知道是淚是涕。
曹成北一皺眉,道:“大老爺們兒哭這個樣子,丟不丟人!”
薛七那管這個,只是哭著。
曹成北不耐煩地踢了踢他,道:“滾滾滾!滾回去吃飯!哭得老子心煩!”
薛七住了聲,眼淚還在往下流著,他呆呆地看著曹成北轉(zhuǎn)過身,端起酒碗,招呼了一聲魏興生。
“還不謝謝北爺。”林月汐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