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爺是村子里現(xiàn)存最年長的人,陳大仙死后他就是村里的講話最頂事兒的人。
陳健跟在眾人來到后院,紙錢、紙人、酒、香都已經(jīng)擺在土堆前。
被褥和舊衣服放在稍遠的地上。
太陽雖然落山,天色依然明亮,夏季就是這樣,陽氣足不舍散去。
陳大仙走了七天,村里死了六個,失蹤一個。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懷念他,重要性可想而知。
十五年的豐功偉績應該立一塊大理石碑,而不是連香爐都破角的小土堆。
沒等陳健整理出悲傷的情緒,三嬸已經(jīng)開始進入了狀態(tài),淚眼婆娑,低聲發(fā)鳴。
然后是六姨,比哀嚎比誰哭的慘,她不能輸,特別不能輸給老對手。
七姑和四嫂沒有參與這場爭斗,就站在一邊默默的看著。
女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
三叔聽著耳朵都快受不了,拿出火柴蹲地上準備點紙錢。
“爸,放心去吧,小健在島上我們會好好照顧他……”三嬸說出這話,三叔的火柴就滅了。
毫無征兆的熄滅,連點兒風都沒有。
三叔皺眉頭,再拿出來一根。
“大仙叔??!保佑小健幫我們冥島度過難關啊!”六姨說過這話,火柴又滅了。
奇怪,咋點不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三叔的火柴全被浪費光了。
二爺爺抽了一口煙桿,心里清楚這是啥意思。
也許大家心里都清楚。
千丁玲萬囑咐不讓陳健再回冥島,可這些人還是……
“弄點汽油。”二爺爺斬釘截鐵。
這頭七可不順利,連紙錢都點不著。
陳健下意識摸了口袋,打火機不在,煙也沒了。
一定是在海里的時候丟的,能撿回一條命已經(jīng)萬幸,還在乎什么煙。
三叔弄來汽油,澆在被褥和舊衣服上,二爺爺親自上前去點。
大家都心都懸著,怕是陳大仙生氣讓大家難堪。
但生氣又能怎么樣?他也不能起死回生,改變現(xiàn)狀。
二爺爺老臉都是褶子,邊點邊嘴巴里嘟囔些什么……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火苗串的燒起來,越來越旺。
哭聲再次響起,三嬸和六姨又開始比嗓門。
“大仙叔啊,小健要娶我們桂花當媳婦,你要保佑他們小兩口平平安安,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六姨這話一出,眾人都傻眼了。
這啥時候訂的事?
陳健的臉突然就紅起來,這六姨的嘴簡直太會扯,他什么時候主動說要去桂花了?
被六姨說的想似陳健對桂花一見鐘情,非要討她做老婆似的。
三秒之后一道閃電劃過天空,雖然是白天但這光還是明亮的耀眼。
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雷。
雨立馬就落下來。
澆滅了熊熊大火,也徹底澆滅了這場頭七。
所有人躲回了屋里,面面相覷。
這是陳大仙的不滿!
這群人把好不容易送出去的孫子又套了回來,還要給他亂點鴛鴦譜。
“胡鬧!簡直是胡鬧!”二爺爺橫眉冷對六姨。
六姨委屈,她覺得這樁婚事挺好。
天色漸暗,幾個人焦急的坐回沙發(fā)上。
“先回去吧,這天也晚了,有啥事明兒再說?!逼吖霉麛鄶亓诉@場沒完沒了的鬧劇。
再大的事兒也比不過命。
“我們小健才不會取你家桂花!”三嬸這嘴就是不饒人,非要懟六姨不行。
六姨就不能聽她說話,“我們桂花怎么了?你家二毛不要桂花,我們找個比你家二毛好的。”
這恩怨累計久了,誰也不能看誰好。
“我家二毛咋不好我家二毛看不上愣頭腦袋桂花,我不稀罕桂花給我們家當媳婦!”三嬸這勢頭就是要掐架的節(jié)奏。
陳健無奈,卻沒看見這場爭斗的另一個當事人桂花。
還好桂花不在,不然這句句誅心一定很傷人。
“走吧!走吧!別吵了!”三叔拉了三嬸就要往外走。
天色不等人,有啥明天吵。
此時,哄的一聲,從三樓摔下來一個人影,面朝下趴在地板上,頭部慢慢的滲出了鮮血。
“桂花……”六姨瘋的大喊一聲,跨步過去,渾身顫抖,全然慌了神。
就在不經(jīng)意間,桂花死了,但眼睛還在。
陳健慌忙跑到三樓,欄桿邊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
昏暗的三樓走廊一望無際的既視感。
桂花是怎么摔下去的?
陳健站在欄桿邊,向下看去,六姨圍著桂花的尸體在哭泣,三叔、三嬸、七姑剛剛一直在陳健的視野里。
唯獨不知道去向的是四嫂。
吵架吸引大家都注意,沒人注意剛剛四嫂和桂花在哪里。
陳健從樓上看到四嫂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離桂花的尸體略遠。
四嫂抬頭看向三樓,和陳健對視,沒有絲毫的怯意,那雙丹鳳眼空空洞洞。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外面還下著雨,六姨抱著頭部是血的桂花不肯離去。
四嫂找了蠟燭,照亮了整間屋子。
陳健懷疑,沒有什么邪祟和鬼怪,一切皆是人為。
人心叵測,造化弄人。
桂花的死和四嫂應該有些關系,但只是直覺,沒有證據(jù)。
動機是什么?
殺人需要動機。
人多反而不那么怕,三嬸三叔和二爺爺各懷心思,給陳大仙燒頭七沒成,結果桂花還死了。
就在大家都眼皮子底下。
“都是你,都是你!”六姨突然發(fā)瘋了一般沖向三嬸,雙手緊緊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兇狠的眼神就是要治她于死地。
七姑和三叔拉也拉不開,六姨是拼上了所有的力氣。
“你給我的桂花償命!”六姨大叫,不肯松手,滿臉的兇狠好似換了一個人。
眼看三嬸被掐的翻了白眼,快喘不過氣來。
三叔輪起茶幾上的古董花瓶,嗙的一聲就砸向了六姨。
六姨被砸倒在地。
三嬸大口的喘氣,咳了很久才緩過來。
“六姨是瘋了嗎?”冷靜的四嫂默默冒出一句。
“桂花可是她的命。”七姑一聲嘆息,走到六姨面前蹲下來摸了摸六姨的頸動脈,突然慌了,“她……沒氣了……”
“啥?”二爺爺也走過來,摸了摸確實沒氣了,這三叔下手真有些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