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郁青年怔了一下,下意識挪開腳,身子也側(cè)開了一些,露出后面那個穿著破布鞋的人。
后面的那個人顯然也很茫然,他左右看了看,干凈秀氣的臉上有些不知所措,臉上的紅暈自始至終都沒有下來過,光溜溜的腦門反射著明亮的光,像是突破次元摘下了西方天使頭上亮晶晶的光環(huán)。
——對,此人是個和尚。
還是個看起來非常年輕,非??∏吻逍愕暮蜕?,一直躲躲閃閃的,身上老舊的僧服洗得干干凈凈,寬大的衣袍隨著手臂挽起,拼命護(hù)著懷里的什么東西。
后面幾個穿著裙裝的姑娘一直嘻嘻笑著討論他,偶爾還湊過頭來問他什么,但他只是窘迫地低頭,支支吾吾的什么都說不出來,被人碰一下就受了巨大驚嚇一樣拼命躲閃,逗得那些女郎笑得更開心。
陸茗雙甚至看見,有一些小孩好奇地跑上來,問他,“是不是在扮演聰明的一休”。
但這人顯然不知道一休是什么,至始至終都是一副迷茫的模樣。
他本來就是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現(xiàn)在更是引人注目,察覺到腳上原本麻木的痛感減輕了以后,他愣了一下,囧然地道謝。
“謝謝小施主。”
陰郁青年也反應(yīng)過來什么,頂著眾人的眼神硬邦邦地道了聲歉,快速從女仆姐姐手里抓過海報(bào),鉆入了人流。
女仆姐姐已經(jīng)完全記不得自己要干什么了,眼珠子直勾勾看著陸茗雙,手臂還機(jī)械地遞過海報(bào)和氣球。
她心里的話語如果能翻譯下來的話,大概就是身邊那些嗡然響起的議論聲一樣。
“哇,小蘿莉,她好可愛??!”
“她怎么不穿裙子啊,穿裙子肯定更好看,啊啊啊,她笑了!我死了!”
“家長在哪里,怎么沒人看著她的,這么可愛怎么可以走丟!”
“啊啊啊我好想親親她,好像貓系生物啊,好萌啊。”
陸茗雙沒說話,只是抓著小和尚的袖子,站在一邊,小和尚直視陸茗雙的一瞬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fù)過來,沒有說什么,居然也不臉紅了。
他接過女仆姐姐手里的氣球,道了謝,清朗的聲音帶著一絲特殊的韻調(diào)和悠然,聽起來很舒服。
“這個就可以了。萬分感謝?!?p> 他只拿過了氣球,就自然地和陸茗雙走出隊(duì)伍,沒一會兒就消失了。
有一些想和陸茗雙拍照的人想追過去,但是保安猛地沖了上來,人流混亂,二人一下子就失去了蹤影。
寧殊帶著陸茗雙七彎八繞,很快就遠(yuǎn)離了熱鬧的人海,走到了一個相對安靜一點(diǎn)的便利店。
便利店有些冷清,這里的范圍已經(jīng)有些脫離了漫展現(xiàn)場,沒辦法引流,門前冷庭稀疏,看起來有些冷清。
寧殊對陸茗雙轉(zhuǎn)頭笑了笑,雙手合十打了個佛號,道:“小施主,抱歉了,還請稍等一會兒。”
陸茗雙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他隨意。
寧殊邁步走了兩步,眼前的門一下子被推開,一個小孩沖了出來,開心地笑道:“小哥哥,你回來了呀?”
她似乎很高興,圍著寧殊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烏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寧殊手上的氣球。
寧殊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把氣球垂下的繩線纏到了小孩的手上。
小孩欣喜地笑了,滿臉喜愛地摸了摸氣球的繩線,寧殊低頭和他說了什么,小孩一臉嚴(yán)肅地拍了拍胸脯,小表情有些可愛。
她遠(yuǎn)遠(yuǎn)地和陸茗雙怯生生地打了個招呼,轉(zhuǎn)頭又鉆進(jìn)店里了。
寧殊轉(zhuǎn)頭招呼陸茗雙坐下,紅色的大傘棚頂撐起了一片陰涼的區(qū)域,溫涼的大理石凳一塵不染。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您這樣的人物,師父說我這一次出來有緣,果然如此?!?p> 寧殊看著陸茗雙,樸素的褐色僧袍稱著那雙干凈澄澈的眼眸,像是從山間壁畫上下來的佛子。
如此人物,也不知道耗費(fèi)了那地多少鐘靈毓秀之氣。
“我也很意外,會在這里遇到傳聞中的禪僧,這么多年,我以為你們隱居的隱居,圓寂的圓寂,應(yīng)該不在煙火中走動了才對?!?p> 陸茗雙倒是不意外眼前這位能認(rèn)出她來,如果說世間還有誰能一下子識破她曾經(jīng)小冥王的身份,也只有擁有大悲之力的禪僧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或者是那些招搖撞騙的死騙子,每一個禪僧都慈悲為懷,身上的功德極高,遠(yuǎn)遠(yuǎn)望上去像一個小太陽,有他們在的地方,污濁的空氣都好受一些。
就像眼前這位,起碼輪回八世都是高僧,身上的功德極高,眼瞧著就要功德圓滿了。
至于陸茗雙,她本人曾經(jīng)是地府的掌管者,身上死氣極重,兼帶神明的清靈之氣,唯獨(dú)沒有煞氣,一眼望上去極易識出身份。
寧殊已經(jīng)開了六識,就算不是異能者,他也可以看到陸茗雙身上的一些東西。
就和陸茗雙自爆的時候被生死簿賦予的能力一樣,他們都可以——看到他人的氣運(yùn)。
但不同的是,陸茗雙比寧殊強(qiáng)得多,生死簿賦予這個曾經(jīng)的主人的禮物,可遠(yuǎn)不止這么簡單。
現(xiàn)在許多人認(rèn)為爆表的武力值是陸茗雙的異能,這其實(shí)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武力值其實(shí)只是她當(dāng)年所學(xué)的一部分。
寧殊聽了陸茗雙的話,無奈一笑,沒有就他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討論下去,只是看著便利店的門口,輕聲道:“我是去那邊幫這個孩子拿那個氣球的,那種模樣被小大人看到了......實(shí)在是不好意思?!?p> “她是個可憐孩子,母親生病了,自己就看著這家店,我沒辦法幫她更多,一個氣球還是可以的?!?p> 陸茗雙回眸看了一眼門口,那個穿著背帶褲的小孩透過玻璃門探頭探腦的看向這邊,見到陸茗雙看過來,一下子又把腦袋縮了回去,快得像個覓食的松鼠。
陸茗雙回過頭,淺淡的目光落在寧殊的手上,“你們還是老樣子,什么時候都沒變?!?p> 寧殊露出一個淺笑,似乎放松了一些,把懷里的東西小心放在桌面上,“您和傳聞中的也不一樣。”
地府的鬼神總是被描述得青面獠牙,當(dāng)然,他們大部分也的確是這樣就是了,但是被冠以神秘色彩的閻王和小冥王顯然和寧殊在典籍上看過的不太一樣。
她雖然情緒很淡,看起來沒有很熟練地掌握怎么做一個人,但是顯然比傳聞中的溫情許多。
地府的小冥王可不會這么和一個普通的僧人說話。
陸茗雙的目光不自覺地被桌面上的東西吸引過去,那里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太清楚,難得有東西帶了不一樣的運(yùn)勢,但是她卻看不清。
她順口問了一句,“這是什么?”
木筒的表面被打磨的很溫潤,一點(diǎn)毛刺也沒有,泛著歲月留下來的淺淺色彩,看得出來是一個畫筒。
寧殊輕輕“呀”了一聲,道:“這是師父收藏的一幅畫,前些時候送給我了,我見它邊緣似乎有些磨損,就打算出來看看有沒有人能修?!?p> 陸茗雙眉心一跳,細(xì)細(xì)打量了一下。